第二百四十三章 救！救！救！

瓢潑大雨有些鋪天蓋地的意味，嘩嘩洗刷著大地。
“停車！快停車！”
“董局長要幹什麽？救人？他瘋了？”
“山體滑坡快來了啊！來不及了！”
“董局長身上還有傷呢！那個身體怎麽救人啊！”
望著董學斌的背影，好多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在董局長下令讓所有人轉移的時候，有人還以為董學斌是貪生怕死，不顧被困老百姓的安危也要先保證他自己和縣領導的安全，可當看到董學斌並沒有上車，而是撿起壹把鏟子義無反顧地走向了厚厚的泥沙層，大家再傻也明白董局長要幹什麽了！
這是要去救人啊！要自己壹個人去救他們！！
又是小董局長！老百姓有難的時候！沖在第壹個的總是小董局長！
有幾個人當時就流下了眼淚，咬著牙呆呆地從後玻璃看著小董局長，誰也沒有想到董學斌會做出這個決定，竟會壹個人拿著鐵鍬沖上去，山上的碎石還在不斷下落，泥沙層也非常不穩，現在上去的話，幾乎是必死的局面，完全看不到有生存的希望，更別說董局長的手還纏著紗布繃帶，上次的傷還沒有好呢！
所有人都上了車，只有手上裹著紗布的董學斌留下了。
這種震撼，不是用言語能夠形容描述的。
錯愕，驚詫，淚光，大家臉上寫滿了各色的表情！
謝慧蘭壹把拉開窗子，冷著臉龐怒道：“小董！妳給我回來！”
梁成鵬壹下就急了，扯著嗓子道：“董局長！快回來！回來！”
董學斌聽到了身後的喊聲，但他卻並沒有回頭，也沒有說什麽，劉大海可能還在旅遊車裏，還有救援隊的人，還有老百姓，這種情況……讓他怎麽回去？董學斌身上還有BACK，在場的所有人裏，也只有他自己有壹線機會能把人救出來，這時候自己要是不上去，那些人無疑難逃壹死。
所以誰都能走，董學斌卻不能走！
他要救人！能救多少救多少！
“董局長！”
“董局！回來啊！”
董學斌見中巴車剛開出幾米又停下了，不禁勃然大怒，“陳發！妳他媽趕緊給我開車！”
轟隆壹聲！壹顆大樹從山上滾了下來！擦著中巴車的車尾重重砸到了地上！危險壹觸即發！
“董局！”
“小董！”
救援隊和老百姓的呼聲齊齊響起。
董學斌沒再說話，緊了緊手上的鐵鏟，跑了兩步，壹下就跨上了泥沙層，誰知被大雨淋了這麽久，泥沙已是越來越軟，第壹腳就差點讓董學斌踩空了，他趕忙用鐵鏟往下壹插，穩住身形，繼續向前飛快邁著大步，深壹腳淺壹腳地踩在泥沙裏，壹點點朝大巴車被埋的地方前進著！
時間！
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董學斌壹分壹秒也不敢耽擱了，他顧不得自己的安全，加快了邁步的速度！
半米……壹米……兩米……噗通！腳下壹空！
董學斌只覺眼睛壹黑，下壹刻，整個身體都掉進了壹個泥坑裏！
“啊！”
“董局！”
中巴車裏的人都驚呼起來！
董學斌掙紮了幾下，見怎麽也上不去，四周都是泥濘，胸口裏的空氣越來越少，眼看就要不行了，於是乎，董學斌屏住呼吸心裏大吼壹聲“BACK十秒鐘”，畫面壹變，董學斌的身形就重新回到了泥沙上，剛要邁出的步伐微微壹頓，換了個方向，從剛剛出事的地方繞了過去！
短短五六米的距離，卻是驚險萬分！
有三次董學斌都差點死在那裏，腳下的地好像沼澤壹樣，是能吞人的！
六米！董學斌終於走出了六米！離大巴車更近了壹步！
可還沒等董學斌再往前走，危險再次降臨，呼的壹聲，好像是巨大的風聲在耳邊響起，董學斌因為雨衣裹在身上，視線受到了限制，他只來得及微微側頭看了壹眼，緊接著，就聽到身後傳來的叫喊聲，然後壹塊大約有小臂直徑大小的不規則石塊就狠狠沖了上來，壹下砸在了董學斌的腰上！
“噝！”
慘叫壹聲，董學斌眼前壹片漆黑，不是死了就是暈過去了！
麻痹！BACK八秒鐘！
……場景壹變！時間驟退！
回過神來的董學斌都顧不上側頭看看了，急忙加快腳步往前壹撲！
呼！石頭滾下來了！擦著董學斌的後背飛了出去！
董學斌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氣，從泥沙上爬起來，繼續向前走，董學斌是那種越挫越勇的人，這種走鋼絲的情景非但沒有讓他害怕，反而激起了董學斌心中的壹股狠勁兒來。
看著董學斌幾次遇險，中巴車裏也亂套了，公安局的人都嚷嚷了起來，最後惠田鄉派出所的大楞子自告奮勇道：“陳所長！別開車！我去把董局長帶回來！”這話壹出，周圍不少警員都附和道：“我也去！要是董局長不走！我也留下幫忙！不能讓董局長壹個人冒險啊！不就是壹條命麽！我他媽豁出去了！”
“陳所長！讓我也去吧！”
“我也去！董局長不怕死！我也不怕！”
那司機看了眼旁邊的陳所長。
陳發繃著臉沒言聲。
這時，董學斌回了下頭，見中巴車還沒開走，壹時間肺都快氣炸了，指著後面怒然道：“我說話沒聽見嗎？馬上給我走！”
陳發眼睛紅紅的，“可您……”
董學斌大喝道：“別管我了！都給我走地遠遠的！”
“董局長！”
“董局！”
山上的碎石又砸下來了壹波，哢嚓，中巴車後面的壹扇玻璃應聲而碎！
“……快滾！”董學斌急了。
陳發猛地壹拍車窗玻璃，“……走！開車！”
司機眼淚都下來了，壹咬牙，他罵了句臟話，狠狠踩下了油門！
曹旭鵬在後面憤怒道：“停車！誰讓妳開車的！快去把董局長帶回來！”
梁成鵬也怒聲道：“找兩個人！擡也得把小董給我擡回來！他傷還沒好！這是去送死！”
大家都被董學斌大無畏的精神感動了，上次在學校救人質的時候是，在縣委大院救跳樓男子的時候是，現在也是，放眼延臺縣，放眼汾州市，放眼北河省，能做到小董局長這樣的……能有幾個？
恐怕壹個也沒有！！
見司機有點猶豫，不知是不是該停車，陳發頓時惱了，壹把將司機從駕駛位上拽下來，他自己則跳上了座位，壹踩油門繼續加快速度朝前開著，不管身後的領導和同事說什麽，陳發也不聽，紅著眼圈死死捏著方向盤，他現在腦子裏只有壹句話，死也得把領導和老百姓送到安全的地方避難！
“董局！”
“董局！”
見到喊聲越來越遠，董學斌才放了心，看著山上滾下來的泥石，露出壹絲苦笑。這些天他壹直在家養病，BACK也積攢了十分鐘不到的時間，不過這短短的十米距離，就讓他用掉了兩分鐘左右的BACK，能不能活著走回去，他也不清楚，不過這次很可能是兇多吉少的，這壹點董學斌還是清楚的。
現在想那麽多也沒用了！拼了！
董學斌心壹狠，抱著壹股必死的決心再次往前沖！必須把人救出來！
十壹米……十二米……十三米……越往中心走，地形就越危險。
董學斌又掉下了深坑五六次，花了壹分多鐘的BACK，才是勉強走到了大巴車出事的地方。大巴車早已看不見壹點影子了，腳底下全是黃黃的泥沙，唯壹就是有個明顯凹陷下去的小坑，董學斌分析，這很可能是大巴車車窗或者車門所在的位置，因為那裏是空的，泥沙會自動陷下去，所以才會有這個坑出現！
董學斌也沒時間去思考這個坑是不是正確位置，他只有賭壹把！
拿起鏟子，董學斌將其用力插進泥土裏，用腳壹踩，挖了壹鏟子土扔到旁邊！
手上的傷還無法做劇烈的活動，只是堪堪壹下，就幾乎把以前的傷勢也勾了起來，疼得董學斌有點齜牙咧嘴，他緊了緊手臂忍了下來，接著那鉆心的疼痛的刺激，董學斌大喝壹聲，又是壹鏟子挖了下去！
嗖嗖嗖！
五六個碎石塊從山坡上飛下來！其中三個都砸到了董學斌身上！
董學斌疼得喊了壹嗓子，發現右手已經沒法動彈了，好像被砸骨折了！
BACK五秒鐘！
……時間壹退！
董學斌迅速壓低了身子，並把鐵鏟橫在了身側，當當，幾聲過去，兩塊碎石都砸在了鐵鏟上，還有壹顆被躲了過去，董學斌的手被震得生疼，只見鐵鏟表面好像多了兩個淺淺的小坑，可見沖擊力有多大，要是碎石碰到腦袋，那就根本不用說別的了，幾乎是必死無疑的！
董學斌沒有去理身側的情況，繼續抄起鐵鏟拼命挖著！
救人！救人！救人！
壹下……兩下……三下……手臂傳來鉆心的疼痛，董學斌仍然在挖。
碎石擦著腦袋飛過去，董學斌連眼睛也沒眨，還是在挖。
漸漸開遠的中巴車上，大家望著董學斌的身影，鼻子都酸了，那孤零零的背影，那裹著紗布的手臂，那壹刻也不停的鐵鏟，車裏的眾人從來都沒有想過，延臺縣的幹部裏居然還有董局長這樣的人，這壹刻，所有人都被小董局長的行動感染了，這樣的幹部，值得所有人敬佩。
不知不覺，許多人都已潸然淚下。
這可能是見董局長的最後壹眼了。
謝慧蘭靜靜坐在那裏，瞇著眼睛直視前方，不過曹旭鵬卻看到了，謝縣長的睫毛兒抖動的頻率非常快，顯然情緒波動是極大的。梁成鵬也緊緊攥著拳頭，心裏憋得難受極了，他自問是個好官，壹直都想給老百姓做壹些事情，可現在他卻不得不承認，他再怎麽樣也做不到董學斌這個地步！
“嗚嗚！小娟！”
“磊磊！”
那些家屬還在哭，嘴裏念著自己親人的名字。
梁成鵬看看他們，“大家放心，董局長已經去救人了，壹定沒問題！”旁邊有人附和道：“是啊，就沒有董局長辦不成的事兒，上次那起在南柳小學的綁架案，不也是董局長沖進去救人的嘛，那次都沒事，這次也不會有問題。”
不過，他們這話說的都很沒有底氣，不是對董學斌能力的懷疑，董局長的氣魄，董局長的本事，大家早都親眼見識過了，可是，壹個人的能耐再大，他也僅僅是壹個人，是無法與大自然相抗衡的，山體滑坡，泥石流，滾下來的碎石，每個都是能要人命的東西，躲得了壹個卻躲不了兩個，純粹是靠運氣的！
董局長到底能不能活下來，沒有人知道！
董學斌也不知道！
他感覺自己已經精疲力竭了，可那個凹陷的泥層，似乎沒有個盡頭，怎麽挖也挖不完，這裏雖然不是那種泥石流，也不是濕乎乎的沼澤，但泥沙的土也不是壹挖就能完事兒的，挖完壹鏟子，旁邊的泥沙就會以緩慢的速度滑落下來，周而復始，董學斌努力了很久才是挖開了半米不到！
這麽下去絕對不行！必須加快速度！
董學斌手上猛然用力，根本不顧傷勢，瘋了似地壹鏟子壹鏟子挖下去，他只盼望著困在車裏的人能堅持住！
……旅遊大巴車裏黑乎乎的壹片。
劉大海半躺在那裏大口大口地吸著氣，耳邊隱約有孩子的哭聲。
他們已經被困在這裏十幾分鐘了，大巴車後面的窗戶早已被泥沙滲透了進來，只有車廂前面還有壹些空地，要不是事發後的第壹時間劉大海和兩個救援隊員合力用座椅坐墊等物體死死堵住了車門和壹個窗口，車裏被困的七八個人早就被泥沙淹沒了，不可能堅持這麽長時間。
然而，現在氧氣也幾乎消耗壹空，壹股絕望的氛圍在四周蔓延。
“不行了！呼！呼！我喘不了氣了！”壹個少婦帶著哭腔道。
劉大海喘息道：“救援隊馬上就來了！大家別放棄！千萬別放棄！”
壹惠田鄉派出所的協警絕望道：“妳們聽上面，還有石頭在往下掉，這種情況他們怎麽救援？咱們可能被放棄了。”
壹孩子哭道：“我不想死！嗚嗚嗚！爸爸！媽媽！嗚嗚！妳們來救救我啊！”
氣氛是能傳染的，那少婦和壹個男孩也是嗚嗚地哭了起來，“來人啊！嗚嗚嗚！救命啊！救命啊！”砰砰砰，絕望的人們不斷拍打著大巴車，想要別人聽到呼救，“誰來救救我們！嗚嗚嗚！救命！空氣沒了！嗚嗚嗚！救命啊！”
有人道：“別喊了！他們肯定早都跑了！沒人會管咱們的死活了！”
明知如此，大家卻還是在拼命拍著車子，叫著，喊著，哭著！
劉大海的腦袋越來越暈，已經陷入了極度缺氧的狀態，他張著嘴玩了命地吸了外面的氣體，掐著脖子，壹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旁邊的其他人也跟他的情況差不多，大家也不喊了，全部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要死了，沒有氧氣的情況，大巴車裏的所有人壹個也別想活命！
壹秒鐘……兩秒鐘……三秒鐘……仿佛是幾個世紀那麽長，就在大家閉目等死的時候，壹個聲音突然清澈地敲打在了眾人心頭！
那是挖東西的聲響！
有人在試圖救他們！！
劉大海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騰得壹下就坐了起來，“是……車門……那邊有……人。”
很多人已是虛弱不堪了，大家都瞪著眼睛看著車門的方向。
哢……沙……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驀地，壹聲巨響，壹個卡在車門附近用來擋住泥沙下陷的椅子被人從上面壹下子捅開了，壹縷月光煞那間照射了進來。與此同時，香噴噴的新鮮空氣從車門處擠進車裏，眾人只覺胸口壹舒，久違的氧氣壹點壹點被吸進了嘴裏，仿佛重獲新生了壹般，力氣也漸漸恢復了過來！
活了！
活過來了！！
上面，壹個男聲大喊道：“還有活著的沒有？”
“有！有！”
“救命啊！”
“快救我們！”
只有劉大海聽出了這個聲音，脫口驚呼道：“董局長！”
聲音正是董學斌的，聽到下面的呼喊，董學斌精神壹振，激動道：“老劉！妳也沒事？太好了！快點！快點組織人壹個壹個爬上來！時間不多了！速度壹點！快！快！快！”BACK已然接近枯竭，再這麽下去，沒有BACK的董學斌要是再死了就根本沒辦法重生了，所以壹分壹秒都是關鍵！
聽到董學斌的聲音，劉大海只覺心中壹安，差點哭了。
“大家快點上去！”劉大海壹把抓過來壹個孩子，就把他往上推，“別擠！別擠！先把孩子送走！”
車門被打開了通道，外面的泥沙也在不斷往下滲透，時間真的不多了！
“大家快啊！”
劉大海雖然也想趕快上去，但他不能給董學斌丟臉，不能給公安局丟臉，所以他壓在了最後，等所有人都上去後，劉大海才跟著爬了出去！
重見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