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零八十五章 雕零
永恒聖王 by 雪滿弓刀
2019-11-26 18:11
良久，良久。
“我們回去。”
蘇子墨深吸壹口氣，努力露出壹絲輕松的笑容，道：“出來這麽久，是該回去看看了。”
姬瑤雪微微頷首。
狐死首丘，落葉歸根。
她最終還是要回到天荒大陸。
兩人從這處小世界折返，壹路上都是沈默不言。
蘇子墨能感受得到，姬瑤雪體內的生命氣息，已是越發微弱，命在須臾。
抵達天荒大陸時，她憑借著自己的力量，已經很難站立。
她輕輕依靠在蘇子墨的身邊，感受到這片天地那些熟悉的氣息，靜立不語，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去大周嗎？”
蘇子墨輕聲問道。
姬瑤雪擡起頭來，望著蘇子墨，笑了笑，道：“我想到壹個好去處，我們去那吧。”
蘇子墨望著姬瑤雪的笑容，心神壹動，脫口道：“蒼狼山脈？”
“就知道妳能猜中。”
姬瑤雪淺淺壹笑。
那是兩人初遇的地方。
“好。”
蘇子墨點點頭，帶著姬瑤雪撕裂虛空，直接降臨在蒼狼山脈上空。
抵達此地的壹刻，蘇子墨心念壹動，換上了壹襲青衫。
他神識壹掃，很快尋找到當初兩人曾經呆過的那個山洞。
數千年時間。
這個山洞，布滿灰塵，也不知多久沒有人來過。
蘇子墨神識微動，輕揮袍袖，便將這處山洞中的灰塵，盡數清除幹凈，攙扶著姬瑤雪走了進去。
“我們回來了。”
姬瑤雪微微壹笑，低聲說道。
她望著四周，心頭湧起壹陣難以言喻的復雜滋味，似是歡喜，卻又帶著許多傷感。
蘇子墨感覺姬瑤雪的身子，越來越沈。
原本，只是輕輕倚靠在他身邊，就能站著。
如今，卻已經不行了。
“累了吧，我們歇壹會兒。”
蘇子墨見姬瑤雪面露倦色，便攙扶著她緩緩躺下，讓她的身子，倚靠在自己的懷中。
姬瑤雪的臉色，越發蒼白，氣息越發微弱，眼皮也越來越重。
蘇子墨輕輕摟著她，默然不語。
縱然他貴為萬古武皇，縱然他創立武道，可如今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姬瑤雪離去，卻無能為力。
姬瑤雪垂著頭，呆呆出神，雙眸漸漸合攏。
她感到壹陣沈沈的倦意。
她知道，自己這壹睡，便再也醒不過來了。
突然。
壹滴滾燙的水點，落在她臉頰上，將她驚醒過來。
姬瑤雪重新睜開雙眼，眼眸中，又泛起壹絲光彩，體內也多了些許氣力，擡起手掌，輕撫蘇子墨的臉頰，道：“子墨，妳哭啦。”
蘇子墨眼眶通紅，微微搖頭。
“我不想睡，子墨，妳與我說說話吧。”
姬瑤雪目光溫柔，低聲說道。
“好。”
蘇子墨開口，聲音哽咽。
“子墨，妳不用太過悲傷，人各有命，強求不來。等我死後，將我葬在這裏就好。”
“妳我壹世緣淺，但我有妳這千年陪伴，已經心滿意足。”
“我知道，就算所有人都忘記我，這世間，也還有壹個人，在惦記著我，關心著我，我很開心。”
“死了也開心……”
姬瑤雪笑著，眼角閃爍著壹滴晶瑩的淚珠。
“還記得我們第壹次見面嗎。”
蘇子墨強忍著內心的悲痛，回憶著過往，道：“我當時沒有靈根，什麽都不懂，拿著搶來的儲物袋，翻來覆去卻怎麽都打不開。”
“記得啊。”
姬瑤雪笑道：“妳當時好笨的。”
蘇子墨提及往事，姬瑤雪也多了壹分精神。
最初，她還能與蘇子墨交談幾句。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多時候，都是蘇子墨在說，她只是偶爾回壹句，聲音越發低微。
漸漸的，她不再說話，只是微微笑著，望著蘇子墨，目光中帶著壹絲不舍，壹絲留戀。
姬瑤雪的雙眼，緩緩合攏。
在她的視線中，蘇子墨的容貌，漸漸模糊，只剩下那壹襲磊落青衫，永遠的印刻在她的記憶之中。
縱使魂飛魄散，萬世輪回，也不會忘卻！
蘇子墨摟著姬瑤雪，似有所覺，聲音微微壹頓。
他已經感受不到姬瑤雪的生命氣息，也聽不到那個溫婉動聽的聲音了。
但他卻不敢低頭去看。
他心神輕顫，覺得鼻子微酸，不禁吸壹口氣，繼續自顧的說著，似乎希望懷中人能回應壹下。
哪怕只是壹個字，壹聲嘆息，壹聲子墨。
蘇子墨喃喃自語，又說了很久，很久。
但山洞中，卻壹片寂靜，只有他壹個人的聲音在回蕩。
蘇子墨癡癡的摟著姬瑤雪，聲音漸弱，神色恍惚，眼前仿佛掠過壹幅幅畫面。
“在下青霜門瑤雪，多謝道友仗義相救。”
那時，兩人初次相遇。
“子墨，我說過，我們壹定會再見的。”
那時，壹位女子帶著天子詔書，賜封蘇鴻燕王，當她走出輦車之時，對著蘇子墨盈盈壹笑，仿佛天光都失了顏色。
“子墨，怎麽樣？”
大周王宮中，萬眾矚目之下，那位大周的三公主來到他的身前，輕輕轉了下身子，蕩起淡黃色的裙擺，眨著明媚的雙眸，笑靨如花。
“子墨，今天是妳的忌日，我來看妳啦。”
蘇子墨的耳邊，仿佛依稀聽到葬龍谷上，傳來的啜泣聲。
“我現在是大周天子在王宮中，在其他人的面前，我根本不敢哭，也不能哭。”
“只有在這，我才能毫無忌憚的哭泣，子墨，妳可不許取笑我。”
“子墨，妳放心，我已經將蘇鴻蘇先生藏了起來，除非我死，否則不會有人找到他的……”
葬龍谷，壹個不祥之地。
萬年歲月，不知埋葬了多少強者。
當初的無數生靈，唯恐避之不及。
但卻有壹位女子，不顧兇險，穿過大乾廢墟，穿過那無數陰兵飲馬的包圍，來葬龍谷祭拜他。
女子在葬龍谷邊，自顧的說著話，壹站便是壹天。
整整二十年，每年的那壹天，從未間斷。
如今，這個女子卻躺在他的懷中，再也不會醒來。
蘇子墨緩緩低頭，看了過去。
姬瑤雪就靜靜的躺在他的懷中，膚色白皙，靜謐安詳，嘴角帶著壹絲微笑，像是壹個熟睡的少女。
剎那間，蘇子墨悲不自勝，淚如泉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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