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那藥膏的效果十分顯著，梁澄身上再也找不到壹絲痕跡，細潤如脂，粉光若膩，似乎更勝往昔。
　　梁濟近來常常賴在甘露殿裏用膳，除了第壹天遠遠瞥見壹念從梁澄的寢宮裏出來，之後再也沒有在宮裏見過對方，他原不信壹念那妖僧會精誠於佛閉門專研，幾日來不見他的蹤影，梁澄看著也沒什麽異樣，便有些驚疑。
　　那日發現梁澄嘴上的傷口後，他恨不得立即將壹念千刀萬剮，但是之後他故意在梁澄面前問及哥哥是怎麽與壹念相識的，他以為哥哥即使掩飾得再好，難免會露出壹些難堪悔憤，但是出乎他的意料，梁澄不但沒有壹絲怨懟仇恨，反而十分維護壹念，話裏行間皆是推崇，談及二人舊事，更是兩頰微紅，雙眼晶亮猶如日照下的溪水，泛著麟麟光波，最是透澈淳摯，壹副少年愛慕的模樣。
　　這讓梁濟不禁又相信起舅舅的說辭，難道兩人真是兩情相悅，情根深種？
　　“哥哥，國師這壹閉關也有壹月了，什麽佛法，竟連國師也被難倒了？”梁濟歪著頭，雙眼撲閃著，壹派純然天真的模樣。
　　梁澄面不改色，笑道：“大凡高師大德，壹旦有所體悟，入深林幽谷十數年不出者亦有之，國師閉關不過壹月，還早著呢。”
　　其實梁澄心裏也很是憂急，壹念每日待在密室裏的時間越來越久，昨夜更是臨近子時才出來，他生怕哪壹天，密室的開關再也沒有動靜，人也永遠留在裏面……
　　“哥哥？哥哥，妳怎麽了？”
　　耳邊的呼聲將梁澄自神思中喚醒，他搖了搖頭，都：“沒事，在想些朝務。”
　　“吃飯的時候就不要再憂心朝政了，”梁濟撅嘴道：“哥哥妳都瘦了。”
　　“我看濟兒這兩天好像長高了些，”梁澄比了比手勢，欣喜道：“多吃點，如今正是長個子的時候。”
　　梁濟“嘿嘿”壹笑，自得道：“我以後要長得比哥哥高，比哥哥壯，這樣就能保護哥哥，為哥哥效忠，誰敢欺負哥哥，我就要他十倍百償還回來！”
　　梁濟心中發狠，臉上也擺出壹個惡狠狠的表情，配著他尚未長開的五官，看著反而像是壹只故作威武的幼虎。
　　梁澄聞言微微壹怔，臉上露出欣慰壹笑，他摸了摸梁濟的額發，道：“好，哥哥等妳長大。”
　　用過晚膳，梁澄改了些奏折，奈何心中有所牽掛，很難專心，幹脆合書擱筆，移步含涼殿。
　　“妳這弟弟粘妳粘得可真緊，師弟，師兄可是米粒未沾餓得很啊。”
　　梁澄甫壹踏入含涼殿，背後就被某人黏上，他握住壹念搭在他腹部的手轉過身驚喜道：“師兄，妳出來了，什麽時候出來的？”
　　“酉時初就出來了。”
　　“那妳用膳了嗎？”
　　壹念咬住梁澄的耳尖，唉唉嘆氣，“沒妳在身邊，師兄茶飯不思。”
　　“莫鬧，”梁澄拍了拍壹念的手背，無奈道：“我這就著人給妳準備，妳白天米粒未進，妳是不餓，妳的肚子也該餓了。”
　　壹念低沈壹笑，壹手挑開梁澄的衣衽，壹路點火向下遊去，偏偏又停在腹.下三寸關鍵處，聲音裏帶著鉤子，呵氣道：“陛下賞臣壹些雨露，臣便不餓了。”
　　自那晚已是壹月有余，兩人早已恢復往日親密，壹開始壹念還會有意克制，反而是梁澄為此哭笑不得，拍著壹念光溜溜的頭顱，惡聲道：“師兄妳若再這般不幹不脆，扭扭捏捏，以後就別進我的寢殿！”
　　壹念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何其愚蠢可笑，不但叫自己難受，還傷了梁澄的良苦用心，自此之後，壹念心中的塊壘終於消了，對著梁澄不再束手束腳。
　　其實就是故態萌復，壹有閑情便要撩撥逗弄梁澄壹番。
　　梁澄還記得正事，拔出壹念作亂的右手，道：“妳今日提前出關可是內傷痊愈了？既然如此今晚便催動血舍利，此事宜早不宜遲，要不妳這魔心始終是跟心頭刺，叫我寢食難安。”
　　他壹手按住壹念的丹田，想到那晚的驚魂壹刻，到現在仍然心有余悸，若非他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
　　兩人於是進了密室，壹念轉動機關，取出封在玄鐵方盒裏的兩顆血舍利，九重蓮瓣，殷紅似火，在夜明珠的照射下，光華流轉，似能攝人心魄。
　　“舍利本是由僧人生前戒定慧的道力所成的，是高僧大德慈悲智慧功德的凝結，因而得寺廟供奉，佛曰見舍利便見如來，所指便是見到舍利便能感受到佛祖的智慧功德，久而久之，世人便認為佩戴此物便能得佛祖保佑，實則誤傳。”
　　壹念將血舍利的由來娓娓道來，“與尋常舍利不同，地如來血舍利卻是真的蘊藏著地如來生前的所有功力，久戴不但強健體魄，亦能能平心定氣。”
　　“我在整理家師遺稿的時候，發現壹卷手劄上記載道，當年地如來為滅魔僧，以身試魔法，得悟後獨創九轉摩羅心訣，之後與魔僧壹戰，三天三夜方得慘勝，不久坐化，火化後得生身血舍利兩枚，地如來生平道力皆在其中，專克九轉摩羅心訣障道心魔，只要吸收了血舍利內的所有道力，之後修行九轉摩羅心訣便再無後顧之憂。”
　　“這血舍利極具靈性，可滴血認主，不過只認得地如來傳承之人，慧覺大德雖未修煉九轉摩羅，卻曾參研其理長達九載，乃創菩提心經壹書，機緣巧合之下，妳便得了這血舍利認主。”
　　這些佛門秘辛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即便皇家藏書頗巨，梁澄亦是第壹次聽說，江湖上有關地如來與魔僧的傳說由來已久，各種說法皆有，民間亦是不乏佛魔之爭的演義，甚至還有二人本是分散多年的兄弟的版本，哥哥入了佛門，弟弟卻成了魔頭，地如來為了天下蒼天這才大義滅親。
　　梁澄於是好奇道：“這地如來和魔僧真是兄弟？”
　　壹念眸光壹閃，幽幽道：“何止是兄弟……”
　　“嗯？還真是兄弟！”梁澄完全被勾起了好奇心，雙眼微睜，問道：“他們還有什麽關系？”
　　壹念露出壹絲意味深長的笑來，“魔僧死後，地如來親自為其火化，之後地如來圓寂，臨死前命其弟子將二人骨灰合葬壹處，就在大相國寺那棵古梅之下。”
　　“這般看來二人關系應是極好，也不知為何反目……”梁澄喃喃道，言語裏盡是遺憾之意。
　　壹念笑笑不再多言，他取出左邊那顆放在梁澄掌心，道：“上次血舍利有所異動是妳入境破障之時，這血舍利唯有真如之境以上方能催動，等下妳我壹道將血滴到血舍利上面，同時註入真氣，直至血舍利融合方可收力。”
　　“師兄妳放心，我都記下了。”梁澄鄭重點頭，壹念於是取出銀針，在梁澄食指指尖輕輕地紮了壹下，擠出壹滴血來落在血舍利上，然後十分自然的含進嘴裏輕輕壹舔，梁澄眼睫壹顫，脈脈凝視著壹念那壹低頭的繾綣溫柔，不由彎起眼角露出笑來。
　　接著壹念如法炮制也在自己的血舍利上滴血，二人雙雙盤腿面對面坐下，結起手印，將真氣逼入掌心，周遭漸漸形成壹處氣流渦旋，簾帳無風自動，偏偏處於氣渦中心的二人卻不受壹絲影響，就連發梢亦是靜止不動。
　　很快，兩顆血舍利發出瑩瑩紅芒，浮至二人眉心之間，互相旋繞回轉，猶如日月輝映，紅光熠熠，隨著內力的輸入，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壹念還好，梁澄額上卻漸漸冒出細汗。
　　不知過了多久，壹陣真氣匯成的波流驚濤駭浪般向外翻卷輻射開來，四周簾帳頓時化作紛紛碎片，兩邊的香爐桌案亦是四分五裂，室內滿地狼藉，猶如狂風過境。
　　只見壹陣刺眼的紅芒閃過，二人不由閉上雙眼，再睜開眼時，便見壹顆圓潤光滑的紅色珠子懸浮在半空，方才的耀眼光芒數收進珠內，完整的血舍利光華內蘊，看著竟有些古舊，卻透著壹絲威壓。
　　壹念體內魔心壹跳，他的目光不由受血舍利所牽引，竟露出壹絲癡迷瘋狂的神色，就在他伸手想要將血舍利收入掌心之時，壹股綿和柔長的清流自百匯灌入丹田，壹念神情壹清，仿佛雲開日升，豁然清明，眨眼便見梁澄捂著腹部倒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