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七章 首知方士，八仙魔島

　　雖然白隱仙姑說得輕描淡寫，言語也是正常極了。
　　但陶潛敏銳感覺，仙姑所說的“陪”，大抵並不是字面意義上那般簡單。
　　蓋因陶潛詢問細節時，仙姑只搖頭說就是陪伴她度過十二時辰罷了，無甚兇險。
　　雖然心底有些犯嘀咕，但陶潛細細想過後，還是點了點頭答應。
　　這簡單交易，倒是讓陶潛又生感嘆：這修行之事果真是時時可能要付出代價，不過能保險些來觀摩秦佼師叔生平，也很是劃算。
　　應答後，陶潛站在那靈碑前，好奇問道：“姑姑要如何做？”
　　雖然沒砍去自己的膀子，但這壹聲姑姑也沒叫錯。
　　理論上靈寶山門內諸多女仙，他陶潛都可這般叫。
　　“背對我，莫要驚慌。”
　　“可能有些疼，忍著些。”
　　白隱不說還好，第二句吐出讓陶潛不得不想。
　　不過很快，他剛轉身面向那靈碑，身後倏然傳來壹陣清香。
　　脖頸處驀地壹痛，陶潛先是清晰感受到有壹張冰冷又柔軟的嘴，落在自己皮膚表面，隨後便是兩顆毒牙緩緩刺破他的軀體。
　　眼角余光也在此時瞧見：白隱仙姑那腦袋不知何時起竟是埋在了他脖頸處，顯然咬他壹口的，正是她。
　　詭異的是，那毒牙作用卻不是他的軀體，而是他的魂靈。
　　腦海中，誌述迸發：
　　“正在遭受異種蛇毒……魂魄麻痹中，可豁免！”
　　“不豁免”
　　陶潛即刻拒了自己異樣魂靈的幫助。
　　開什麽玩笑？
　　他陶大真人付出自己為代價，才換來的稀罕蛇毒，哪能就此浪費。
　　同壹時刻，白隱仙姑頭顱也緩緩離開了他的脖頸處。
　　臨走前，湊在他耳邊，吐氣道：“可以了。”
　　得了指示，陶潛手掌即刻便探出，落在那靈碑表面。
　　熟悉的畫面再度發生，秦佼師叔所遺留殘魂幻影，即刻朝他撲來。
　　盡管有著白隱仙姑蛇毒幫助，陶潛仍舊是狠狠打了個冷顫，才完全豁免其中的負面影響。
　　隨後，開始體悟這位曾經將壹個凡俗普通人，扶上龍庭的天驕師叔的人生。
　　初始階段，陶潛照例加速。
　　可很快到秦佼築基階段，畢竟關乎自己的道途，此處卻是舍不得加速。
　　數個時辰後，才堪堪過去。
　　但陶潛仍舊不能加速，甚至看得更加細致起來。
　　相比萬摩師叔、五銖師叔等等大修士，秦佼師叔的生平更加貼近於凡俗世界，在陶潛看來也是更加的精彩。
　　尤其當陶潛看到秦佼師叔選擇的，用來逐鹿天下的“明主”，竟是壹位乞丐時，立刻便來了濃烈的興致。
　　接下來的壹幕幕，那復雜、精彩的經歷和過程，讓陶潛完全沈浸了進去。
　　不知不覺，時間開始快速流逝，要不了多久便要接近那兩日期限。
　　崖邊枯樹之上，慵懶躺著，以手撐著下巴的白隱仙姑，正遙遙看著陶潛。
　　同時，自問自答道：
　　“要不要提醒他？”
　　“不是很想呢，難得碰上這麽壹個有趣的孩子，帶回秘境也好啊。”
　　“可是好像不太行，多寶的弟子，身上雲華的味道又那麽強烈，要是我任性了，這兩個壹定要來找我麻煩的，雲華我就打不過了，多寶就更討厭，壹定會算計我的。”
　　“算了，修為還這麽低，帶回去說不定我壹個翻身就壓死他了，不好不好。”
　　白隱這般嘀咕片刻，正打算去將陶潛搖醒。
　　可就在此時，她似感覺到了什麽，那清冷蛇眸驀地又看過去。
　　盡管陶潛是背對著她，但此時依舊讓她瞧見，陶潛的面色正在快速切換變化著。
　　從初始的有興趣，繼而好似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畫面，露出驚駭之色。
　　很快，又是壹種心底疑惑得到解答後的釋然。
　　就這般來回切換著，復雜極了。
　　不過落在白隱仙姑眸中，卻是另壹番景象。
　　她所註視，乃是陶潛的氣機變化。
　　蛇眸直勾勾盯著陶潛，也不知是看出了什麽，白隱忽而又是壹嘆。
　　抿了抿唇，有些郁悶道：
　　“選什麽不好，選那種又復雜又麻煩的路徑。”
　　“我那交易要吃虧了呢，萬壹他以後喊我出門打架就麻煩了，我最討厭出門了啊。”
　　“可我又不能拒絕，白隱是壹條有信譽的蛇。”
　　就在白隱仙姑糾結之時。
　　那靈碑前，站了足足壹日多的陶潛，驀地醒轉過來。
　　許是碑主秦佼師叔的生平太長，且太波瀾壯闊。
　　陶潛即便作為壹個旁觀者，看完後也由此多了壹些滄桑之色。
　　同時，還有些別的復雜神色。
　　此時雖然已醒轉過來，但陶潛腦海中仍在消化著後續的余波。
　　只是不給他多壹些沈浸獨處的時間，白隱仙姑那清冷聲音又自傳了過來：
　　“還有十息時間，再不離島，妳便走不了了。”
　　得此提醒，陶潛看向周遭。
　　果然見到整座靈碑島都在變得黯淡，朦朧雲霧大肆滋生，將壹尊尊黑漆漆靈碑都籠罩進去。
　　眼看著這島要憑空回轉未知秘境，陶潛下意識挪移離開。
　　剛出現在島外，耳邊忽然傳來壹道輕微的“嘶”聲。
　　擡首看去，正好見到白隱用多出來的手，拔下自己壹枚潔白如雪，晶瑩如玉的蛇鱗，隨後擲了過來。
　　冰涼溫潤的蛇鱗入手，陶潛來不及看誌述。
　　耳邊，白隱最後的聲音傳來：
　　“憑此鱗可呼喚我。”
　　“不過我睡覺時不要喊我，我剛醒來時，脾氣都不怎麽好，可能會咬妳。”
　　“最好不要喊我幫妳打架，妳有別的要求可以提，妳想雙修都可以，只要妳承受得住，但是出門打架就很麻煩，我不喜歡。”
　　盡管陶潛還在思索著自己從秦佼師叔生平中所見所聞，但此時還是被白隱仙姑這麽幾句虎狼之詞嚇住了。
　　他正欲說點什麽，可眨了眨眼再看時，靈碑島連同白隱仙姑都已消失無蹤。
　　陶潛只得壹邊將蛇鱗收起，壹邊道：“這位白隱姑姑，與盤絲道場的蛛姑姑倒是性情極合，唯壹的問題，兩位都是頂級宅女，性情合歸合，卻還是湊不到壹起去。”
　　收好蛇鱗後，陶潛並未有所動作。
　　而是留在原地，默默梳理著之前從靈碑中窺見的那些信息。
　　此時他已明悟過來，這座靈碑島上，對他真正有啟發的，正是秦佼師叔那壹尊。
　　其余的，不過是搭頭。
　　“靈寶宗修士錘煉道基，的確以適宜自己為首要。”
　　“如那五銖師叔，他的道基實際上無比圓滿，殞命只不過是運道差了。”
　　“但同時，上中下三法，確也有高低之分。”
　　“主要在於收獲，取下法者，可獲異物本身之力；取中法者，可獲天兆異象所蘊之力；取上法者，則可從天地運轉、萬物生滅之中獲取力量。”
　　“若能修上法，多數靈寶修士都願修，即便難度極高，殞命概率極大。”
　　“然適宜上法者，卻也少得可憐。”
　　“秦佼師叔適合且成功了，所以他得了可窺視人心、操控氣運這種不可思議的神通。”
　　“正是這神通，讓他將壹個乞丐，扶上了開國皇帝的位置，更反過來借國運修行，短短數十年間，竟是晉升到了極樂之境。”
　　“只可惜秦佼師叔太過貪婪，成也氣運，敗也氣運，過度依賴於此，導致他最後遭那個神秘組織反戈壹擊，重傷瀕死，若非那組織也忌憚靈寶宗，秦佼師叔根本連逃回山門都做不到。”
　　念頭閃爍到此處，陶潛眉頭忽而皺起。
　　他從凡俗世界而來，且曾經是底層平民之壹。
　　正因為如此，觸及長生天朝這壹龐大朝廷運轉的秘密，陶潛也是遏制不住驚駭。
　　“怪不得常有人說，歷史不過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秦佼師叔創造出那般偉業，然而在原身所讀的歷史書中，最後卻只得了寥寥數筆，且被塑造成妖道壹類，倒是在野史中有頗多傳言，只是名字都不是秦佼，而是都變成了其他的名字。”
　　“他是如此，而重創他的那個組織則更加隱秘，不論正史野史，都不見只言片語。”
　　“該組織喚作【方士】，以維護‘長生天朝’國號為第壹要務，任何試圖改換國號者，都是他們的敵人，包括那壹代又壹代統治長生天朝的皇族們，若有忤逆，格殺勿論。”
　　“該組織也深知王朝替換的道理，是以並不阻攔天下大亂，群雄逐鹿這等事，有時甚至會推波助瀾，甚至選中新皇提供幫助，以最快速度穩定天下，再續國號。”
　　“秦佼師叔與那位開國皇帝，兩人實際上都是驚才艷絕之輩，相輔相成，得知‘方士’的厲害，毫不客氣便借力得了天下。”
　　“而後積蓄醞釀數十年，秦佼師叔破入極樂境，那皇帝也自覺徹底掌控朝堂，兩人心底欲望便再也遏制不住。”
　　“秦佼師叔欲借氣運改換晉入道化境，甚至可能借此踏出通往劫仙的第壹步。”
　　“而那皇帝所求，是長生……不，更準確的說，他是想永遠享用那江山社稷、權勢財富、天下美人，而非只短短幾十年，就要傳下位置去，他不願，他不服。”
　　“兩人壹拍即合，還拉上了千年門閥秦氏壹族，意圖改換國號，驅逐方士。”
　　“結局很明顯，他們的叛亂遭方士組織壹擊即潰，秦佼師叔下場自不用說。”
　　“那開國皇帝直接暴斃，位置傳給了兒子，死後也遭兒子潑了不少臟水。”
　　“秦氏壹族稍好些，但也付出慘重代價，截止今日沒落了不少。”
　　……
　　“方士！”
　　陶潛壹口氣將隱秘梳理出來，口中咀嚼著這二字。
　　將自己代入到秦佼師叔視角後，頓時只感覺壹大片恐怖烏雲籠罩在心頭，沈重且可怕。
　　而真正可怕之處，在於這個喚作“方士”的強大組織，卻也並不是最深處的存在。
　　陶潛腦海此時回想著的，是他之前在南粵從龍蟲釣餌、秦無相，以及回宗後，從酒肉師叔李長樂處窺見的那些隱秘。
　　“方士組織，能擊潰秦佼師叔、開國皇帝外加千年門閥的聯手。”
　　“但他們，卻也要聽從壹群特殊生靈的命令。”
　　“仙魚訣創始者，正是這群生靈中的壹員？”
　　陶潛梳理到此處時，不由自主停下了。
　　盡管無更多線索，但陶潛心底，卻不由自主生出壹些猜測。
　　不過他沒再繼續下去，只是默默將這些意念都壓在心底深處。
　　層次太高！
　　暫時，皆與他無關。
　　陶潛壹邊如此想著，壹邊默默估算了壹下時辰。
　　想了想後，徑直取出壹枚彩羽。
　　仙靈氣壹吐，立時便見這羽迸出金光，化作壹只昂首挺胸，腦後有金圈的彩羽金冠大公雞。
　　和第壹次壹樣，這大公雞現身便對著陶潛點點頭。
　　隨後發出響徹四方的雞鳴，金圈壹動，這大公雞便消失在了眼前。
　　也是幸好有過經驗，陶潛早早也將星咤魔抖了出來，須臾追了上去。
　　約莫半個時辰後，前方大公雞猛地停頓。
　　嘭的壹聲顯回彩羽，燃燒殆盡。
　　陶潛來不及多看，倏然這壹刻，腦海中遭遇此前從未有過的動靜和變故。
　　“嘭嘭嘭嘭”
　　悸動感如百面、千面戰鼓壹起擂動，劇烈轟鳴。
　　陶潛看向遠處，下壹刻雙眸即刻產生劇痛感。
　　淌出酸淚的同時，陶潛恍惚看到前方整片天穹都被八種不同，但俱都已異化墮落的恐怖氣機，肆無忌憚分割成了八份。
　　足足八道墮落氣柱沖天而起，直將那處分成兩界。
　　壹界是絕仙海，壹界是八魔域。
　　“這便是……八仙島？”
　　陶潛怔了怔，而後低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