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晚的風聲

　　“走吧，現在也沒得選了。”
　　“只能如此。”
　　註視著痛哭的湯姆遜，將提燈交還給奈索斯後，羅納德開始和這位行商決定了接下來的行動。雖然這處宅子也到處透漏著詭異，但進入其中就是他們現在僅剩的選項。
　　理由很簡單——
　　因為來到這處空地，遠處的景物才開始被他們納入眼中。
　　翻騰不止的黑霧，實際上已經把整座黑山從四面團團圍住，除非是長有翅膀的姚雀，才有可能在空中跨越它們所構成的天塹。
　　面前的宅子，便是黑山之上僅有的未被吞噬之地。
　　亦是羅納德三人最後的出路。
　　——除非有人把主動沖進黑霧也當做壹種選擇。
　　馬上，不打算耽擱時間的兩人便準備朝宅子門口走去。
　　不過走出兩步以後，羅納德還是回頭看了看依舊跪在地上的湯姆遜。
　　剛才奈索斯的安慰多少起了點作用，起碼湯姆遜沒有在那繼續悲鳴。不過即便停止了抽泣，這個中年人也還是失去了站起來繼續前進的勇氣。
　　“湯姆遜，能站起來嗎？”
　　“如果妳要留在原地，那麽在這些黑霧接近的時候，最好提醒壹下我們。”
　　“大聲喊叫也好，破壞點東西也行。”
　　“總之拜托了。”
　　“……”
　　聽到羅納德對湯姆遜開口，壹旁的奈索斯馬上扔過來壹個相當復雜的眼神。
　　沒有威逼或者勸導，而是采取了請求的語氣。
　　夾在話語中‘黑霧可能會過來’的暗示，絕對會成為促使湯姆遜站起來的最大助力。
　　是這壹眨眼的功夫？
　　還是說從自己開始安慰湯姆遜，直到現在這壹分鐘不到的時間裏。
　　眼前的‘貴族先生’就組織好了這樣的話？
　　結合之前第壹個發現營地熄滅的敏銳……
　　這個男人，不會是什麽專精於談判或者心理學研究的家夥吧！
　　就奈索斯在這思維疾馳而過的壹瞬。
　　在兩人身後，湯姆遜的反應已經證明他的震撼合乎情理。
　　雖然眼底還有恐懼，但湯姆遜真的站了起來！
　　“我……我可以的。”
　　面對羅納德的詢問與建議，這位中年商人哪裏還敢繼續呆在原地，去獨自面對之後必然襲來的黑霧？
　　抱團求生的人類天性，驅使著他強逼自己站起身，踉踉蹌蹌的就跟了過去。
　　——
　　說是壹處宅子，但那也是之前隔著壹段距離觀望的結果。
　　期間更是有黑夜與照明不足而帶來的阻礙。
　　走到近前之後，三人才明白這宅子占地面積其實不小。
　　按照羅納德穿越之前的經歷作比較，這怎麽說也是多人公寓等級的住宅，而且圍繞房屋主體，還有壹個同樣面積不小的花園。
　　這……
　　這真越來越可疑了。
　　壹個人數不多的小鎮外，怎麽會出現這種程度的莊園，這就好像在貧民窟裏修建城堡壹樣離譜。
　　從經濟和環境多方面考量，它都不是壹個堪稱鎮子的偏遠鄉村，所能供養起來的建築。
　　“湯姆遜，妳之前不是來過嗎？”
　　警覺地靠近身後的中年商人，羅納德立刻小聲詢問起來：
　　“三年以前，黑山上有這樣的大戶人家嗎？”
　　聽到這聲詢問，湯姆遜眼神壹呆，迷茫地看了看面前的莊園。
　　“唉……？”
　　他之前沒有說謊。
　　三年前的話，他確實來過黑山。
　　但那也只是行商生涯中的壹次路過。
　　誰會記得這種邊邊角角的東西啊！
　　“嘖——”
　　發現湯姆遜的眼神，羅納德瞬間明白沒法從他身上獲得更多信息，果斷放棄給這家夥增加壓力。
　　目前唯有壹點很清楚。
　　這處坐落在黑山之中，同時也是黑霧正中央的莊園。
　　絕對不簡單！
　　不然憑什麽黑霧早不放緩、晚不放緩，偏偏在圍近莊園以後才這樣？
　　總不會是這玩意大發慈悲，準備放他們壹條生路吧？
　　穩妥為上——
　　這種時候，有經驗人士的建議往往值得聽取。
　　羅納德眼神立刻就投在了前面的奈索斯身上。
　　沒記錯的話，這家夥之前可是暗示自己經歷過類似的事件來著……
　　察覺到羅納德兩三步走到身邊，奈索斯的敏感程度也很高。
　　不等羅納德開口，他便壹臉‘我知道妳想幹什麽’的模樣低聲吩咐起來：
　　“好了，我知道妳想問什麽。”
　　“但我們現在可沒閑時間在這慢慢解釋。”
　　“之後看我臉色行事就好，相信我，咱們是壹條繩上的螞蚱。”
　　“……”
　　羅納德沈默地看了看奈索斯。
　　吩咐自己的時候，這個中年男子基本上沒有將多余的目光投向自己，他幾乎將全部的精力，現在都放在了面前的莊園之上。
　　那種可怕的專註，就好像身後的黑霧都不再重要。
　　眼中只有這處宅邸似的！
　　呼——
　　突然間，壹陣無源之風吹起在三人周圍，吹的人不由得脊背發涼。
　　如果側耳傾聽，還能發覺其中隱約出現的詭異嘔啞之聲，好似殘破的風箱被人撕裂。
　　——以上是正常人所面對的情況。
　　——並不適用於此刻的羅納德！
　　由於之前的遭遇，他現在可以讀懂任何見過或者沒見過的人類文字，同時也可以進行無障礙的交流。
　　然後，這風中所夾雜的聲音，居然就是人類的哀嚎。
　　正好就能被他精準識別！
　　“啊——”
　　“救……救救我……”
　　“不要死，我不要死！”
　　“讓我過河，卡戎！”
　　“該死的煉獄啊，我詛咒妳！”
　　“……”
　　風中充斥著各種絕望和痛苦，仿佛有人在經受無盡折磨，這才造就了這種可怕的嘶吼。
　　悄悄的，羅納德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身邊兩人。
　　無論是奈索斯還是湯姆遜，他們都沒有察覺到風中的哀嚎，看樣子只把它當做單純的雜亂風聲。
　　哐哐哐——
　　就在羅納德準備繼續聆聽風聲的時候，走在最前面的奈索斯已經來到宅邸門口，右手提著燈盞，他左手伸出便敲在了單扇的房門上。
　　‘吱呀’壹聲。
　　聲音幾乎剛剛消失，房門左側就朝著外面推開了。
　　裏面的人似乎是早有準備。
　　壹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男孩正站在門口，臉上同樣忌憚的註視著遠處的黑霧。
　　這孩子身上穿著普通的白灰色亞麻衣服，光看長相外貌也就是普通人的模樣。
　　“妳們，快進來。”
　　“外面實在太危險了。”
　　話音落地，男孩本人移步到左側繞開，為三人讓出了進入屋內的空間。
　　“……”
　　陰雲密布的黑夜下。
　　三人裏提燈為首的奈索斯點了點頭，率先踱步走進其中。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