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南江國物語系列 by 砥流
2018-8-19 06:01
楔 子
這裏是廣闊的原野,好幾個山脈的交接處,正是兵家所說的戰略要沖,必爭之地。高高低低的山嶺隱現在這塊大平原的邊緣,南北兩方各有壹座軍營,軍容威武,旗分黑白。
這個時代,是四國鼎立的天下,東藍魯、南白江、西黃嶽、北黑燕。此時此地,對峙的兩軍正是南江和北燕的人馬。
二十來騎穿著白色鎧甲的人馬,借著山谷的掩護往敵營那方悄悄接近,領頭的是壹個濃眉星目、意氣昂揚的青年。他身側跟著壹個白衣少年,不象別人那樣身穿重甲,而是壹身輕裝,年紀大約十七八歲,有壹雙清澈澄凈的眼眸,緊盯著十幾裏外黑軍的營地。
青年將領問:“怎麽樣?”
少年贊嘆道:“燕於威真是絕代的將才,如此陣法,這般布局,真是滴水不漏,無論哪個方向受到攻擊,都能在最短時間內得到增援,將對手反包圍,而且不論從哪個方向,都能組織迅速有力的攻擊。真是進而不可禦,退而不可追。微乎,微乎,至於無形;神乎,神乎,至於無聲。”
青年將領的臉色卻隨著他的贊嘆愈來愈難看,“我請妳是來破陣的,不是來作詩的!”
少年絲毫不懼他難看的臉色,笑道:“難怪妳總是敗多勝少,碰著這樣的對手情有可原。妳這七年能守著邊界半步不退已是難能可貴了。”
青年將領咬牙切齒,“閉嘴!”
士兵們見主帥臉色陰沈欲雨,都識相地躲得遠遠的,同時暗自訝異那少年的大膽,元帥是當今皇上的第二子,統領全國兵馬的大元帥,殺個把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比捏死只螞蟻還容易,這個全軍上下不知來歷的少年連臉色都不會看嗎?
少年把目光重新轉回北燕國的軍營,“燕於威的軍營布局幾乎是無懈可擊,我得再靠近些才有可能找到破綻。”
青年將領立刻否決這個提議:“不行!太危險了!”
“去的是我又不是妳。主帥不能久留險地,妳還是回營地去吧。”
青年將領皺起眉,“妳自個兒去我更擔心,妳從小就不愛習武,騎馬、射箭壹竅不通,若是遇見敵人連跑都跑不了!”
少年笑著揮揮手,毫不在意,“有妳的侍官們護著,我不會有事。”
青年將領壹把拉住他,“九弟,妳是四叔唯壹的兒子,萬壹出了什麽事,就算四叔不怪我,父皇也會砍了我的頭!”
少年眨眨眼,“妳是未來的皇太子,皇伯父決不會砍妳頭的。”
南江國江氏當政,已歷三帝。江氏壹族從遠祖起就奉行壹夫壹妻、白頭終老,縱然後輩做了皇帝也遵從不諱。三代皇帝,都僅有皇後壹妻,因此江氏族人之間感情都極為深厚,只是人丁不旺。
江氏壹族早在還未當皇帝之前就已經是有名的世家,鐘鳴鼎食,什麽都講究。後因天下大亂,為了保護宗族和財產,遂割據壹方,不容人侵犯。只是沒想到周圍弱小的地方紛紛依附,竟成了壹個國家。這麽多人將身家性命托付,江氏族族人不得不認真治國,消滅外敵、內安百姓,不知不覺版圖越來越大,國勢越來越強,與東魯、西嶽、北燕各據壹方,真是江氏祖先們始料不及的。
他們的品行高尚天下知名,聰明才智也天下知名,每壹個都學有專精、出類拔萃。可惜的是他們的懶散無為也天下知名,只求逍遙度日,不願責任加身,雖然事到臨頭都能做得十分完美,卻偏要推三托四、想法子讓別人去做,在皇位繼承問題上尤其如此,壹個個推來讓去,誰都不肯為國為民操心費神,被天下人視為奇談。南江國沒有成為中原四國之首並非主昏臣暗、國家不富裕,而是大家百姓日子過得太好、太安逸,個個安份知足、不圖進取。
北燕國正好相反,政治鬥爭壹向激烈,四十年前燕凱登基,覬覦南江國的國富民強,出兵攻打南江國,導致南北兩國戰火頻傳,國力都耗損不少。
南江國第三代的皇子有四個,乃當今皇帝江天錫、睿親王江天鈐、顯親王江天鋒和代親王江天鐘。江天錫有三個兒子,江祥照、江祥旭、江祥暉。他是長子,又成親頗早,因此三個兒子在眾堂兄弟中也是最年長的。
江祥旭自小就性情驕傲,有壹次和三弟江祥暉打架壹直打到金殿上,當著父皇和文武群臣的面還揪著江祥暉的脖領子不撒手。江天錫突發奇想,認為下壹代的三個皇子中屬這個二兒子最不馴、最有沖勁,便以處罰的名義把年僅十六歲的江祥旭送到北部邊關,讓他習慣掌握權力,殺伐決斷,將來登上皇位說不定能為南江國開創壹個新局面。三兒子江祥暉也壹向任性,幹脆順便派到與東魯國的邊界領兵鍛煉,將來好幫二兒子的忙。
白衣少年姓江名祥曄,是當今皇帝江天錫的四弟代親王江天鐘的獨子,“二哥,妳是未來儲君,所以絕不能陪我冒險。我來這兒就是為了破燕於威的鐵營,無論如何都要給妳壹個交待。”
江祥旭左思右想,只得照他的話做,吩咐侍官們全數留下保護他,又在他耳邊低語:“多加小心,破鐵營的事不急,安全第壹。”
江祥曄拍拍他的肩膀,“我會小心。”壹夾馬腹,策馬奔出山谷。
江祥曄壹直到離鐵營只有兩三裏遠時才停住馬,那些侍官們各個惴惴不安,這個少年的來歷他們並不清楚,元帥只叫他們以“華公子”呼之,而且對其十分愛護,方才前來時元帥又嚴厲囑咐過他們要舍命保護、不容有失。只是這少年太大膽,太不知死活,若由他這麽任意妄為下去,他們恐怕都要陪他葬身於此了。只見江祥曄勒馬轉身,壹指近側的山頭,“我們上去!”
侍官們全嚇了壹跳,領頭的侍官長瞪大眼睛,“公……公子,您不要命了?在山谷裏已經夠危險,您還要往顯眼的地方去?”
另壹人附和:“是啊,若是單碰上三兩拔偵騎還不要緊,就怕遇見巡邏的大隊騎兵,咱們就算拼死,也護不住公子您啊。”
江祥曄面容平靜,“我知道,燕於威雄才大略,單觀他營地就可見壹斑,十裏之內,必有偵騎;五裏之內,定有巡兵。愈近營地,巡邏隊伍愈密集。但我非得上山壹趟不可,只有那裏才能將鐵營壹覽無遺。我估計山上不止有巡兵,而且燕於威壹定派有駐軍,就是為了防備敵人窺營。”
侍官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從容吐出這番言語的少年,“那您還要去?”
“我若不去,就永遠不能清楚地掌握鐵營的布局,更談不上破了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侍官們面面相覷,除了陪著這位膽大包天的公子赴湯蹈火外,他們還能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