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她從何處來

　　若說左玉書在這之前還有所存疑的話，壹切的質疑和疑惑都在這九葉法身之前，蕩然無存。事實上她踏上飛輦的時候，便已經被陸州說服。從三宗的弟子態度上，更加確定了七大派圍攻金庭山的事實。可是，在她親眼看到九葉金蓮法身的時候，依舊被那九片葉子所震撼。
　　三宗的弟子們，更看到了九片葉子之下金蓮蓮座。
　　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裏，所有人的元神劫境修行者，都在猶豫要不要嘗試砍金蓮的修行方式。
　　提前壹步，自然是先拔頭籌。
　　但是面臨的未知之數，危險自然也要大得多。
　　“砍金蓮可以開葉，可以重新凝聚金蓮！”
　　“原來九葉金蓮是這個樣子的！”
　　“魔天閣怎麽可以這麽快？別人還沒砍呢！”
　　他們如何不驚？
　　這相當於遊戲還沒公測，人家已經將遊戲玩通關了。
　　這誰受得了。
　　十秒鐘的時間，轉瞬即逝。
　　但在這十秒之中，幾乎是出於沈寂安靜的狀態。
　　十秒鐘的時間，實在太短了，以至於都沒來得及好好欣賞這座法身的奇特之處，如同在欣賞壹座人世間最極致的雕塑工藝品似的，如此驚艷的法身，還沒看夠，就消失了，實在難以盡興。
　　意猶未盡。
　　法身消散之後，陸州負手而立，目光落在了木椅上的雲天羅身上。
　　雲天羅壹掃之前的疲憊，精神奕奕，目光興奮。
　　老臉都變紅了。
　　他好像年輕了十年似的，看得心潮澎湃。
　　沈寂了許久，陸州終於開口，將所有人從復雜的思緒中拉了回來：“如何？”
　　雲天羅緩過神來，說道：
　　“值了。”
　　“真值了？”
　　“若是能再看壹遍，老夫就算是死，也瞑目了。”雲天羅贊嘆道。
　　“……”
　　老東西，蹬鼻子上臉了。
　　給妳看壹次就不錯了，真以為功德不要錢。
　　陸州面色如常，撫須道：“莫要貪心。”
　　雲天羅嘆息壹聲，微微擡手說道：“無論如何，多謝姬兄的美意。”
　　“小事。”
　　“敢問姬兄，這九葉之法——”
　　他終究是要塵歸塵，土歸土。
　　半截身子已入了黃土，大著膽子尋求九葉的方法，也算是為徒子徒孫謀求壹條生路。
　　其他人哪裏敢問？
　　雲天羅這麽壹問，南宮衛和風壹指露出期待之色。
　　三宗的核心弟子們也看向陸州。
　　陸州撫須點頭，說道：“砍金蓮之法，可行。”
　　眾人嘩然壹片。
　　這個方法果然可行。
　　修行界中傳言了這麽久的砍金蓮修行之法，死亡數太高，以至於很多人不敢試。但是隨著更多方法的湧現，存活數也在不斷增加。
　　沒了金蓮，開葉都是問題，至於能不能重新凝出金蓮，誰也不知道。
　　如今，有了陸州這番話，等於是為修行界立了壹個榜樣和標桿。
　　誰人願意將自己晉升九葉的修行之法告訴他人？
　　這般胸懷，不是壹般人所能做到的。
　　“南宮衛，風壹指。”雲天羅沈聲道。
　　“弟子在！”兩人異口同聲。
　　“還不趕緊謝過前輩？”
　　南宮衛和風壹指這才緩過神來。
　　南宮衛沒有立刻躬身，而是向後退了幾步，元氣湧動，傳音十聖地：“多謝姬老前輩。”
　　風壹指亦是如此。
　　那些飛離天德聖地的三宗弟子，離得也並不遠。
　　聽到這壹聲音浪，也明白了宗主的意思。
　　三宗的弟子們，盡數漂浮在二十峰附近，形成壹個個的方陣，朝著陸州躬身叩謝。
　　“多謝姬老前輩！”
　　四面八方，傳來潮水般的叩謝聲。
　　壹聲卷過壹聲。
　　聽得明世因鼻孔都要擡到額頭上了。
　　【叮，受到3500人朝拜，1500人虔誠叩拜，獲得18500點功德。】（註：刻意，主動，策劃朝拜事件不計算功德）
　　嗯？
　　陸州聽到這提示，先是有些意外，而後迅速在心中盤算了下，三宗弟子很多，但真正能自由進出聖地的卻只有五千多人。虔誠朝拜的，占得比例就更少了。
　　雖然比擊殺目標獲取速度快，但是壹想到萬壹操作不當，是倒扣功德點，那豈不是完犢子了？
　　剛穿越之時的負十萬功德，陸州尚且記憶猶新。
　　……
　　雲天羅說道：“姬兄晉升九葉之後，有何打算？”
　　陸州隨口道：“當然是十葉。”
　　“……”
　　雲天羅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說道：“姬兄找老夫……真的……”
　　“沒錯，本座來找妳，原因有二：本座的確是來看看妳，臨別送行。這世間生命，誰也逃不了這桎梏。每少壹人，終究是少了壹故人。”
　　說完，眾人悠悠壹嘆。
　　表情很到位，聲音很真誠，看起來卻又那麽的虛偽。
　　雲天羅不同於三宗弟子。
　　他的嗓音變得低沈，無力：“有姬兄這番話，老夫這壹生值了。”
　　明世因本想再做壹下嘔的姿勢。
　　但見這老頭神態不對，氣若遊絲，生機流逝……也就正視了起來。
　　“姬兄不必說第二種原因了……老夫……老夫已經知道了。哈，姬兄終於，相信了。”雲天羅想起了以前的事。
　　“信了。”
　　“三百年了……若不是她留下的修行功法，老夫豈能拿下三宗。世人還以為老夫是什麽修行奇才……哈哈，老夫不過是壹庸才罷了。”雲天羅搖頭道。
　　眾人聞言，壹陣驚嘆。
　　這個她又是誰？
　　祖師爺又隱藏了哪些事情？
　　三宗能有今天，竟然是有貴人扶持？
　　……
　　這也是陸州來到天德聖地的最重要的原因。
　　那時的雲天羅修行天賦壹般，後來卻突飛猛進。
　　他與姬天道也算是老相識，雖然道不同，卻也沒有利益上的沖突。世人都想知道，雲天羅為什麽會修為大進。雲天羅說他遇到了貴人，貴人說，世上不止有八葉，有九葉，有十葉……只不過，都被當成笑話，沒人信罷了。
　　陸州點頭撫須道：“那時，本座的確以為妳是信口雌黃。”
　　“時間終究會給出答案，九葉便是最有力的證明。”雲天羅露出幾分驕傲之色，想起自己所做的這壹切，絲毫不曾後悔，尤其是臨終之前，看到世間修行都終將被打破，這壹輩子也值了。
　　神思恍惚之間。
　　雲天羅的腦海中浮現了三百年前的壹幕壹幕。
　　只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她留下功法，妳學了功法，修為大進，拿下三宗之首位。當初這話，說給誰，都不會信。”陸州說道。
　　“是啊。”
　　雲天羅點頭贊同。
　　“她叫什麽？”陸州問道。
　　雲天羅露出遺憾之色，搖搖頭道：“如此人物，行蹤飄忽不定，老夫豈會知曉。或許……她早已十葉，隱世獨居了。”
　　“有十葉？”
　　眾人聽到這個詞語，亦是心中驚駭。
　　九葉已經夠讓人絕望了，居然還有十葉，祖師爺這是臨死之前，開始說胡話了嗎？
　　“不過是只言片語間得出的判斷，有沒有，老夫也不知道……咳咳……或許沒有吧……”雲天羅露出疲倦之意。
　　“她長什麽樣？”
　　“她很年輕……”雲天羅有氣無力地道。
　　這時，旁邊的左玉書搖頭道：“只怕是現在和老身壹樣，是壹把老骨頭了。”
　　雲天羅擡頭看了壹眼左玉書，嗓子裏蹦出壹個“呵”字，沒有回應。
　　明世因說道：“就算再老，能夠讓雲前輩絕塵而起的，定是不凡之輩。”
　　這倒是實話。
　　左玉書沒有反駁。
　　她壹向自詡天才，從踏入儒門的那壹刻起，就被儒家子弟稱為儒門數百年來難得壹見的修行天才。可惜的是……她終究敗在了女兒身上。若是能稱為儒門至高，也許，她也能窺探九葉的世界，也許……現在已經是九葉了……也許早就死了。
　　但想來無用，人生總是會面臨種種選擇，不管選了那壹條都會幻想另外壹條會如何，後悔並不能改變結局。終究不過是想想罷了。
　　只不過，能讓雲天羅逆天改命之人……這到底是誰？
　　那個人是誰，她從何處來？
　　雲天羅年紀大了，腦子也不好使了，總覺得很多事情想起來都變得困難。
　　淩亂的片段，充斥在腦海中，就像是巨大的海洋似的，那些畫面，就像是海底的魚群，到處亂撞，到處遨遊。想要捕捉到最需要的那條魚，卻有心無力。
　　記憶的海洋之下，盡是壹片黑暗。
　　意識也越發地模糊了起來。
　　“祖師爺！”
　　“祖師爺！”
　　南宮衛，風壹指看到雲天羅迷迷糊糊的，像是要睡著了似的。
　　露出擔憂之色。
　　南宮衛連忙起身，單掌朝著雲天羅輸送元氣。
　　壹股強烈的元氣，源源不斷地進入雲天羅的身軀當中。
　　也許是這最後的努力起了壹點作用。
　　雲天羅又睜開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
　　“哈，她姓洛。”
　　“洛？”
　　洛什麽？
　　眾人疑惑不解。
　　大炎天下，有姓洛的修行宗門，或者修行奇才嗎？
　　陸州壹邊撫須，壹邊思考。
　　他忽然想起司無涯說的話……若天地為囚籠，金蓮為枷鎖。那麽……這些人，難道是背後的黑手？
　　壹想到這裏，他心中壹驚。
　　但很快，他又搖了搖頭。
　　這絕不可能！
　　人類，終究是人類，誰人能做到天地為囚籠？
　　答案在何處？
　　“洛什麽？”陸州再次問。
　　或許找到了此人，壹切答案都會揭曉。
　　“不，不記得了……”
　　天德聖地，核心弟子們紛紛圍了上來。
　　有的已經開始流出眼淚。
　　壹陣陣啜泣的哭聲，漸漸響了起來。
　　有的跪了下去。
　　冷羅和花無道搖了下頭。
　　花無道朝著陸州拱了下身。
　　陸州哪裏不知道他的意思，輕輕揮袖。
　　花無道便和聖地的其他人壹樣，跪下了下去。
　　終究同門壹場。
　　“姬兄……妳說，死後，會不會再次相見？”
　　他擡起手，像是看到了什麽似的，緩緩向前。
　　蒼老的大手輕輕壹握，手心裏握住的，只有空氣。
　　空氣抓不住的……
　　但雲天羅卻反復握拳，速度越來越慢。
　　直至僵硬，停止。
　　手臂再也沒有放下來過。
　　深邃的雙目，終究失去了神色，變得空洞，麻木。
　　“祖師爺！！”
　　壹聲慟哭，響徹整個天德聖地。
　　十大聖地的屏障在這壹刻紛紛亮了起來。
　　三宗可禦空飛行的數千名弟子，盡數飛到屏障上，灌輸所有的元氣。
　　潮水般的元氣，將數十道屏障，點亮。
　　天德聖地，修行秘塔的塔尖，終究黯淡了下去——
　　壹代傳奇……至此落幕。
　　……
　　陸州擡掌！
　　壹股罡氣卷起雲天羅。
　　風壹指正處於悲痛之中，見狀壹驚，剛想要站起來，就被南宮衛摁住。
　　其他弟子擡起頭來。
　　陸州踏空而行，帶著雲天羅朝著來到了天德聖地的上方。
　　單掌壹推。
　　以得無體性智神通故，能不動本際而往詣十方壹切剎土，利益群生。
　　淡藍的蓮花，脫掌而出。
　　強大的生機，像是潮水壹樣，席卷雲天羅。
　　藍蓮盛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好強的生命力！”
　　“治療？”
　　“這是何種治療手段？”
　　南宮衛和風壹指都被這驚人的壹幕所震撼。
　　他們這時候才知道，姬老前輩這是要救祖師爺。
　　數千名弟子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綻放的藍蓮花，從天德聖地的中間，朝著四周宣泄鋪開。
　　聖地上，原本幹癟枯萎的花草樹木都在壹息之間，重新開花綻放。
　　他們從這藍蓮中感受到了澎湃的力量。
　　他們以為這是九葉的力量。
　　九葉的力量包裹住雲天羅的身體。
　　藍蓮徹底盛開……
　　轟！
　　繁花綻放之後，壹切歸於平靜。
　　刺眼的藍蓮光華消逝以後，天空中哪裏還有雲天羅的影子。
　　漫天都是星辰的光華，朝著聖地落了下去。
　　陸州眉頭微皺……
　　他懸浮在聖地上，搖頭嘆息道：“起死回生，談何易。”
　　言外之意，失敗了。
　　連天書第四種神通，五成的天書非凡之力都無法做到像逆轉生命，更無法做到起死回生。
　　命該如此。
　　陸州本不想施救……
　　這都是壹念之差罷了。
　　就算救了他，頂多徒增數年的痛苦。
　　陸州在那壹瞬間改變了主意。
　　可惜的是……無法為雲天羅逆天改命。
　　天德聖地的屏障繼續發出共振聲。
　　所有的弟子，匍匐在地。
　　死者為大。
　　哪怕是經常吊兒郎當的明世因和小鳶兒，也不禁嚴肅了壹些。
　　就在陸州準備落下之時。
　　南宮衛止住悲痛，出聲道：“請姬老前輩主持三宗！”
　　“請姬老前輩主持三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