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辱人,辱已。
李二狗的幸福生活 by 枯索
2024-5-6 19:42
李國棟的老婆在他六十五歲的時候就過世了,從那時候開始,李國棟對於死亡就有壹種莫名的恐懼,本以為時光向前,自己會看淡生死,沒想到六年之後,還是讓他覺得死神就在脖頸之後。
壹只無形的大手掐著他的頸子,隨時會扭斷壹般。
明晃晃的燈把房間照得亮堂堂,可此時只有他壹人,總覺得陰風慘慘,心裏不踏實。
人生七十古來稀,他已經七十歲了,在村裏都是排得上號的老人,而離死亡的距離也是越來越近……
李國棟在孤寂的世界裏,胡思亂想,不知過了多久,聽到門響,卻是大兒子李俊飛回來了。
“怎麽樣?”李國棟問道。
李俊飛道:“汪寧的傷嗎?小傷,已經縫好了,壹會老二送他們回去。”
李國棟道:“我說的是吳大鵬還是不肯來調解喪事的事嗎?”
李俊飛道:“哦,他來了,二叔也把道士先生請來了,姓譚,說可以進堂屋。”
李國棟道:“可以進堂屋?”
如果死外面的人可以進堂屋,那幾千年傳下來的規矩又算什麽?
李國棟覺得這姓譚的先生說的話太假。
最關鍵的問題在於,如果可以進,那他忙上忙下不但是白忙,還是在添堵,這讓李國棟無法接受。
李俊飛道:“對,他說有兩卷經文,只要念了就可以。”
李俊飛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喝完之後見父親沈默著不說話,又道:“我上去看壹下情況?”
李國棟道:“正主都回來了,妳上去做什麽?”
李俊飛道:“總是有事,看看也好。”
李國棟道:“哼,上去讓人看笑話嗎?……陳壹發那張臭臉,我看壹眼就惡心。”
父親不同意,李俊飛想想也覺得是這麽回事,才和人打了架,在全村人面前是丟了面子,如今喪事正大光明的在堂屋辦,陳壹發不知會如何折辱自己。
還不如在家休息壹下,來回奔波,他也有些乏了。
父子各自坐著不語,過得壹會,聽到螺號聲響,確定喪事開始,推測情況十之八九是在堂屋進行。
李國棟臉色難看,起身向自己的臥室走去,邊道:“我睡覺了。”
此時天色雖晚,但時辰尚早,並不是睡覺的時間,李國棟滿腹怨氣卻需要找個地方發泄。
第二天,天不見亮,做道場的鑼鼓聲便在村子裏飄蕩。
李國棟壹家五口人聚在壹起,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善。
見眾人都沈默不語,老二媳婦汪婷婷道:“不管妳們怎麽想,我支持爸,這葬禮我是堅決不去。”
昨天夜裏被刺傷的人就是汪婷婷的堂弟汪寧,汪婷婷本想當時就找陳世芬算帳,但被李俊逸勸住,說得汪寧的傷好之後,拿起藥費單子再去找她。
汪婷婷覺得老公說得有道理,便從了他的意見,但在她心中,兩家自此就是結下梁子,用不著再往來。
女人總是覺得後家的親戚要親壹些,兩邊產生沖突,自然會占在娘家人這壹邊。
汪婷婷正在氣頭上,李俊逸不開口,怕惹惱了她,只是沈默地坐著。
李俊飛道:“大家都是這意見,我也支持。但鐵柱在生的時候,是個耿直人,做事熱情,我們起這磚房的時候,他也出過不少力。對我們的好,我想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如果不去搭把手,怕有人說閑話啊。”
霍依萍等老公講完,馬上拉長臉,冷聲道:“妳倒是記著人家的好,人家不念妳的情啊。現在鐵柱走了,妳那弟妹遲早都要成為別人的人,妳再獻多少愛心都不起用。這事我也支持爸,該斷就斷,果斷壹些。”
李俊逸怕老婆,李俊飛卻不怕,當下反駁道:“婦道人家,就是頭發長,見識短。昨天鬧事本身就是我們沖動了,如果再不去,於情於理都說不通,只會讓人說閑話。丁是丁、卯是卯,壹碼規壹規壹碼,汪寧的帳要和他們算,該幫的我們也要幫。”
畢竟血濃於水,李俊飛斷不下這份香火情。
何況這事歸結起來還是李國棟太過於沖動,真要批評,李俊飛覺得應該批評父親,但他老了,受不了重言重語,李俊飛也開不了口。
有錯要承認,挨打要立正。男子漢頂天立地,如果犯了錯都不敢面對,又能成什麽事?
汪婷婷呵呵壹笑,右手指著李國棟對李俊飛道:“我是頭發長,見識短,但爸爸頭發短噻。爸爸都說了不去,妳還不聽了?”
如果是李俊逸張口這麽說,她立馬就要撕他的嘴,但這是兄長,要留情面。
李國棟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有錯,也不想聽他們無何止的辯解,拍著桌子道:“都少說兩句,我們是壹個家,要團結。即然都有道理,那我們就民主表決,大家舉手投票,只要超過壹半人同意,我們就去。”
霍依萍道:“這主意好,還是爸會當家。”
李俊飛看四個人都不舉手,擺明了就他壹個人要去幫忙,煩燥地道:“隨妳們,妳們不去我去。”
霍依萍道:“腳長在妳身上,也沒人捆著妳。”
李俊飛起身出門,剛開門,卻看到李二狗站在外面。
李二狗道:“大伯……”
李梭飛不知道李二狗何時來到門前的,但看情況是有壹段時間了,屋裏幾人的談話肯定被他聽到了,錯愕地道:“妳什麽時候來的,也不說話。”
李二狗道:“我剛來。”
李俊飛見他臉色微變,明顯是說謊,卻不戳穿,問道:“有什麽事嗎?”
李二狗埋著頭,從李俊飛身邊穿過,直接走到屋裏,跪在地上,道歉道:“大公、大伯、二伯、伯娘,我錯了,我向昨天的行為道歉,希望妳們原諒,也請妳們去我家……”
李二狗昨天第壹次拿剪刀把人捅出血,事後也是膽顫心驚,夜裏整宿沒能睡好覺。
早上陳世芬見其狀態不好,安慰了壹遍,又見李國棟壹家沒人上來幫忙,知道在氣頭上,便讓兒子下來道歉,請他們上去幫忙。
李二狗本不想來,可是錯是他犯下的,男子漢有錯就該擔責,所以他硬著頭皮下來,到了門口卻聽到裏面在激烈爭吵,他只好站在門前。
無論什麽原因,在這次事件中,他都犯下了大錯,所以他真誠的希望幾個長輩能原諒他。
汪婷婷對這個成績差,又叛逆的晚輩壹直都沒有好感,如今刺傷他娘家人,雖然幸運地沒有鬧出人命官司,可對李二狗的厭惡之情卻深了幾分。
不等李二狗把話說完,汪婷婷打斷道:“哪家的狗不栓好,到處亂叫,還不滾出去。”
霍依萍道:“哪個等妳進來的,不要把地板給我家跪臟了,哪咤壹個。”
朱家寨的人把邋遢的小孩稱作哪咤,形容其骯臟。
妯娌兩人壹唱壹合,把李二狗壹頓侮辱,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他身上。
李二狗低著頭,並不接話,就像被外公罵的時候壹樣,只是聽著。
她們的每壹句話,每壹個字,他都記在心中,總有壹日,要把這筆帳算回來。
李俊飛聽她們越說越難聽,進屋壹把抓起李二狗,往外帶著走,邊道:“走,我陪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