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壹章 人心不絕，大道不滅

　　原來壹切，都是早已註定的！
　　原來早就在大仙界接受鴻蒙道氣的時候，就已經埋下了禍端！
　　這魔息，本就是來自人心最黑暗之地，哪怕曾經偽裝的很美好，也終有壹天，會變回它原來的樣子。
　　所謂的逆轉，不過是還原了它原本的模樣而已。
　　只是，壹次逆轉容易，第二次逆轉卻不可能了。
　　因為這確實是壹種極為玄奧，近乎道的存在，而道是不停變化著的，再次將它還原為魔息之後，便不可能再用同樣的方法將其逆轉第二次，因為帝氏掌握的，只是它第壹次的逆轉之法，而鴻蒙道氣籠罩在大仙界之上，平時每多壹個人借鴻蒙道氣修行，這天地間的鴻蒙道氣，便多壹份變化，到了最後時，鴻蒙道氣的復雜根本無人可以想象！
　　很難說是鴻蒙道氣成就了世人，還是世人對鴻蒙道氣的利用成就了它！
　　惟壹可以確認的是，恢復了原狀的鴻蒙道氣，已不可能再被逆轉了……
　　就連這位被囚禁的老人也做不到。
　　或者說他也不想做！
　　因為這本來就是他代表著帝玄壹族，給了世間的壹份大禮！
　　原來這壹方天地，真就註定要如此破滅了？
　　站在了那壹方空間之外，帝軒看著破滅的壹方天地，他失魂落魄，心哀欲死，他眼睜睜的看著這曾經無盡繁華的大仙界，變成了如今這淒慘迷離的模樣，更讓他心怮的是，這壹切都是通過他的手做成的，他想護住帝氏億萬年基業，最終卻因此葬送了整個大仙界……
　　該怪這個老人嗎？
　　帝軒忽然感覺心灰意冷！
　　壹切都是自己的選擇，無法去怪任何人！
　　所以帝軒沒有對這個空間裏的老人做什麽，他只是慢慢的轉身離開了。
　　他沒有掠空飛行，只是壹步壹步的走過了大地。
　　他認真的看著三十三天裏，無數生靈在魔息之中掙紮哭喊，墜落魔化的模樣，看著巨大的道統毀滅的模樣，看著天地殘破的模樣，將這壹幕壹幕，都烙進了自己的心底……
　　他仿佛是在用這種方法，讓自己明白自己犯下的罪責！
　　這樣的痛苦在他心間盤恒了很久，直到他走到了太皇天，回到了仙帝宮！
　　然後他俯視著自己的大仙界，心裏生出了無盡的怒火！
　　怎麽可能？
　　怎麽可以就讓這個世界斷去了壹切希望？
　　他不甘心，也不相信！
　　於是，他在沈默之中，做下了壹個決定！
　　“吾為帝軒，三十三天之主！”
　　“吾為護佑帝氏基業，逆轉鴻蒙，鑄就大錯，三十三天今絕矣，心哀莫死！然吾為帝氏子孫，此生不言敗字。既由吾而生因，吾亦自當不惜壹切，還其善果。吾因護帝氏基業而鑄大錯，因吾求不朽長生而逆鴻蒙，故吾今日立下鴻願，吾願自斬長生，以求善果，吾願永絕帝氏壹脈，而望見未來，寰宇蒼穹，乾坤造化，當聞吾誓，予吾此壹善果爾……”
　　“……”
　　“……”
　　這時候帝軒的聲音裏，已經沒有悲痛。
　　有的只有怒火與不甘之意。
　　他是帝氏壹脈最後壹位仙帝，也是最後壹位帝氏族人。
　　他站在了太皇天仙宮之上，立下鴻願，要以帝氏和自己的命運，換壹個結果！
　　於是，他自斬長生，燃燒本源，借仙帝宮造化之鏡，推衍過去未來，無法形容他這壹次付出的代價有多大，方原哪怕是在石碑的夢境之中，也能感受到如今三十三天的天地在震顫，時空在逆轉，乾坤在因著他的心意，而出現了壹霎那的凝滯，任他的心意進入了其間。
　　大道是壹直在變的，所以很少有人可以人心合大道。
　　但在這壹刻，帝軒真正以人心合了大道。
　　不知道他在這壹刻看到了什麽，方原只能看到，他嘴角露出了壹抹笑意。
　　“原來如此！”
　　帝軒在這時候，已壽元無多，道毀在即。
　　但他卻忽然笑了起來，擡眼看向了遠方，那壹方洞府所在的方向。
　　“妳錯了！”
　　他無比自信，沈聲厲喝：“人心不絕，大道不滅！”
　　然後帝軒端坐在了帝位之上，喚來了直至如今，仍忠於自己，忠於帝氏的帝曲十部，以及神情絕望的四大神衛，他做下了壹系列的布置，留下了六道輪回大陣，也留下了帝氏最強的三大仙寶，以莫大法力，幫著帝曲十部轉化道源，讓他們留在殘破的大仙界裏守候。
　　然後他離開仙帝宮，開鑿帝氏壹脈世代祭拜的仙山之石，煉就神碑，將自己所知的壹切，都記入了神碑之中，不過在記載完了之後，他忽又覺得有些可笑，也不知是壹時興起，還是帶了些自嘲之意，他將壹些看起來與這壹段歷史無關的趣事記在了石碑的表面……
　　他是壹個喜歡聽趣事的人，漫長而空洞的仙帝生涯裏，他的帝宮之中，便養了很多俚官，將他們搜集而來的各方趣事講給他聽，本來這些小故事，他平時只是當個笑話來聽的，但也不知怎麽的，在這時候，他卻不停的想起這些事，仿佛自己也變成了這故事裏面的人。
　　“終要留下壹方可以孕育出希望之地！”
　　他擡眼看向了大仙界，這已經是壹片破滅後的世界，這樣的世界，是孕育不出希望的，魔息蕩蕩之下，大仙界也不會再有任何壹方世界，可以得到真正的安寧，孕育出真正的希望，所以他便集起了最後的壹身法力，在惟壹距離大仙界遙遠，但卻又有著千絲萬縷，無法磨滅的血脈聯系的天元與大仙界之間，布下了壹方天人壁壘，以護其不受魔息所侵蝕……
　　以他如今的修為，看向了那壹方祖地，實在感覺那祖地弱小的可憐。
　　但帝軒望著那壹片祖地，卻像是看著壹方將放而未放的花，看著壹抹帶了希望的顏色！
　　“吾將去矣！”
　　做罷了這所有的事情，他回過了頭來，向四大神衛揖禮。
　　“四位道友守護帝池已久，便再替吾守護壹下人間吧！”
　　“其罪在我，但此任，我已擔不得了……”
　　“帝氏恢弘浩瀚，光耀萬古，但自今日起，帝氏因而我絕……”
　　“願只願，後人念及時，帝氏尚留壹分尊顏，吾心，便不愧矣……”
　　“……”
　　“……”
　　堂堂仙帝，便在說完了這番話之後，身形崩潰，壹寸壹寸，化作了飛灰。
　　帝軒逝了。
　　三十三天帝氏壹脈，也因此而絕了！
　　曾經無比繁華，無法浩大的大仙界，就此終結。
　　留下的，只有無盡破敗的三十三天，和壹片生活在了絕望裏的人。
　　他們因著帝氏的話，無盡守候，等著希望歸來。
　　……
　　方原從石碑裏的大夢之中醒來，長籲壹口氣，看向了周圍。
　　周圍仍是那般破敗的世界，那場大戰，還未結束。
　　帝虛便在他身前不遠處，面帶微笑，靜靜的看著他，耐心的等著他。
　　方原沒有立時說話，他只是在想著那石碑裏的內容。
　　大仙界的歷史，原來是這樣的！
　　如今，所有的石碑他都已經看到過了，完整的大仙界歷史，他也了解到了，這九塊石碑，就是記錄了帝氏壹脈所有歷史的石碑，而他在天來城金家通往的秘境裏所看到的，乃是第十塊碑，那壹塊碑不是為了記錄歷史，而是為了鎮住天人壁壘，也是給人間的壹封書信。
　　那壹塊碑，他還沒有細致的看過，但猜也能猜到上面的內容了。
　　在這第九碑的內容裏，帝軒背下了壹切因果，以帝氏氣運，換未來壹線生機。
　　但這壹場浩劫，真的只是因帝氏而起麽？
　　有錯的，或許真的只是人心！
　　……
　　“現在妳應該明白，為何我會說壹切都是命中註定了！”
　　帝虛等了方原很久，似乎在等著他將所看到的壹切都消化掉，才輕聲笑著開口：“就連曾經如此強大的大仙界，都逃不過人心的詛咒，無盡繁華，壹夕之間變成了絕途，更何況是如今這壹片殘破的世界呢？妳不必太過悲痛，也不必太過自悔，因為這壹次，本就不是哪個人的錯，錯就錯在，妳生而為人，錯就錯在，人心便是這樣的，永遠都不會有變化！”
　　“或許是吧！”
　　方原過了很久之後，才擡起了頭來。
　　他很認真的看著帝虛，道：“我現在很想知道，妳究竟是誰？”
　　眼睛看著帝虛的眼睛，他慢慢說了下去，道：“第九碑內已經記載的很明白，帝氏已經絕滅了，沒有後裔留下，而妳自稱為帝氏後人，預言中的救世之人，那麽……”
　　“我確實是帝氏，但我並非帝氏後人，甚至……”
　　帝虛看著方原，眼角堆出了些笑意，道：“我甚至不是人！”
　　方原認真的看著他，不動聲色。
　　帝虛則輕輕的蕩了蕩大袖，身形像是變得不存在了，又像是變成了另外壹種形式的存在，聲音也變得幽幽蕩蕩，像是融在了周圍無盡的黑暗魔息裏：“人族的出現，或許就是為了創造出黑暗魔息這樣的存在，而黑暗魔息的存在，或許就是為了誕生出我這樣的存在……”
　　“吾生在鴻蒙，乃鴻蒙生靈！”
　　他仰面長嘆，聲音幽蕩：“舊的紀元結束了，我代表著新的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