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壹章 黑色的雪，路遇滄桑哥

瘋老祖跟了秦陽壹天之後，秦陽就徹底無力了。
不管瘋老祖以前是什麽樣子，可現在就像是癡呆的老人壹樣，就記著當年的壹些事情。
意識不清楚的時候，人畜無害，秦陽只是害怕瘋老祖忽然意識清醒了，反而不確定了。
跟著腳印行進到第二天，這片平坦的猶如碾壓過的黑色平原上，薄霧忽然之間變得極為濃郁，原本尚能看到數裏之外，可不過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卻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壹層凝聚到肉眼可見的陰氣，化作壹層灰白色的氣體，順著地面淌來。
陰氣觸及到秦陽的雙腳，秦陽頓時打了個寒顫，感覺體內生機，壹陣搖曳，竟然有化作流水，隨著這些灰氣溜走的趨勢。
然而轉瞬之間，壹絲陰氣深入到秦陽肉身之中，被肉身吸收掉，這種詭異的僵硬就消失不見，只能感覺到陰冷的氣息，從腳底板直沖囟門。
之前強迫癥發作，順手修成了陰靈之體，沒想到現在卻派上大用場了。
恢復了肉身的控制，秦陽準備向後退走的時候，瘋老祖卻壹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讓他動彈不得。
“師尊？”秦陽歪了壹下腦袋，回頭看了壹眼瘋老祖，頓時壹怔。
原本壹直滿臉呆滯，胡言亂語，整個人壹直處於迷茫狀態的瘋老祖，此刻卻下頜微收，眉頭緊鎖，眼神深邃，滿臉的凝重，甚至可以看到他額頭的壹根青筋在輕輕跳動，明顯是在極力壓制。
“別動！別說話！別回頭！全力收斂所有的氣息……”
瘋老祖壹句話尚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呼……”
陰風吹過，近乎伸手不見五指的灰白霧氣被吹散。
眼前卻猶如步入了另外壹個世界。
黑色的大地上，長滿了稀疏的黑草，風吹過的時候，壹些黑草輕輕抖動，上面壹層黑色的灰燼隨風飄散，才看到黑草本來的顏色，灰黑色。
腳下的大地，鋪滿了黑色的灰燼，望不到邊際。
而不遠處，壹條沒有半點雜草的小徑上，滾滾陰氣，化作霧氣，無聲無息的向著前方翻滾。
小徑後方，透過薄霧，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影影綽綽，無聲無息的順著小徑飄來。
“月光羞煞，陰風作陪，與我心上人，共赴黃泉路，偷得瀲灩歲月酒，與爾共醉，消得萬古愁……”
似是絕望的喃呢，又似嘶啞著嘶喊的詭異歌聲，飄飄蕩蕩的而來。
既是淒冷美艷，愛意正濃，又似咬牙切齒，恨意滔天。
秦陽聽的渾身發冷，從頭涼到腳底板，如同這歌聲裏說的就是自己，驚恐的渾身僵硬，心頭卻偏偏有種酸澀哀怨的心情，如同淋著細雨，望著戀人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就要伸出手，邁出腳。
縱然知道邁出腳步之後必死無疑，也心心念念，甘願赴死。
“呼……”
陰風吹過，薄霧幾乎完全消散，小徑之上，壹位壹身破爛長衫，身高八尺，頭戴兜裏，手執黑色油紙傘的人影，飄飄蕩蕩的走在最前方。
他踏步而出，腳步離地三寸而不落，壹腳壹腳的沿著小徑，按照穩定的速度，徐徐前行。
他的身後，密密麻麻的跟著不知道多少鬼物。
這些鬼物，盡數衣不遮體，兩眼空洞壹片，如同天生都沒有了雙目，有些面帶哀怨，有些面帶怨恨，有些哭泣個不停卻無淚可流，有些卻只會迷茫的跟著……
詭異的歌聲，不知道從哪傳來，只是那幾句歌詞，卻壹遍又壹遍的唱個不停，聲音也越來越詭異。
忽然間，秦陽看到，小徑之上的鬼群裏，壹個壹身繡金嫁衣的人影，跟在裏面。
“嫁衣……”秦陽神色壹震，脫口而出。
嫁衣滿臉淒楚，秀眉微蹙，面色慘白毫無血色，壹雙美目之中，閃動的光芒，讓他看了就感覺心頭壹滯，心中的酸楚，如同決堤壹般，轟然崩塌。
雙目不由自主的開始泛紅，嘴唇哆哆嗦嗦，不能自已，酸楚更像似壹拳擊中他的鼻梁……
“秦陽，救我……”嫁衣的聲音之中，嘶啞裏蘊含著絕望和期盼。
秦陽輕輕吸了口氣，想要閉上眼睛，卻發現自己都無法做到了，明知道那是假的，自己心頭升起的情緒，肉身也在本能的抵抗和本能的靠近之間，不斷的掙紮。
秦陽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心裏開始思索著解決之法。
調動體內真元，真元卻連體表都難以浮出來。
不過，真元能鎮壓在體內，卻不代表什麽秘法神通都無法施展了。
只要力量不溢出體表就足夠了……
默念壹聲：“狂暴。”
體內真元在體內流轉，以平日裏消耗數十倍的量，成功催動了秘法。
秦陽只感覺腦袋裏如同被人灌了壹盆刺骨的冰水，整個人瞬間就清醒了。
所有的情緒，都統統消失不見，唯有壹絲瘋狂在心頭浮現。
而站在秦陽身後，被刺激的意識稍稍清醒了壹點的瘋老祖，面色復雜的看著秦陽，時而悔恨，時而懷念，時而殺機浮現……
良久之後，他看到秦陽的身體顫抖的愈發厲害，似乎已經扛不住要邁出腳步了。
秦陽施展秘法狂暴的同時，瘋老祖也緩緩的伸出壹只手，擋在了秦陽面前，壹絲陰冷的氣息，沖刷到秦陽面門，強行封閉了秦陽的五感。
“別看了，再看就會被抓去當替身了……”瘋老祖喃喃自語了壹句，轉頭看了壹眼嫁衣。
只不過在他眼中，嫁衣就只是壹個衣衫襤褸，嘴眼歪斜，眼睛珠子暴突出眼眶，滿臉扭曲的女鬼……
女鬼滿眼怨毒的瞪著瘋老祖，喉嚨裏發出壹聲聲尖銳的嘶鳴，似乎想要沖上來。
只是女鬼無論如何掙紮，如何狂奔咆哮，她的腳步，卻壹直在小徑上無法離開，身體也隨著大部隊，不斷的向前飄去。
大部隊順著小徑，漸行漸遠，這時，瘋老祖收回了擋在秦陽眼前的手。
看著秦陽發胖了之後的樣子，瘋老祖伸出手，輕輕的劃過秦陽的眉眼，眼神復雜。
“難怪我會認錯啊，這眉眼和體格，跟明哲當年真像啊，明哲不在的時候，怕是也跟他差不多大……”
看了片刻之後，瘋老祖看了看周圍，那種灰白色的陰氣慢慢散去，小徑上的霧氣也不見了，都隨著大部隊走了，他也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慢慢的陷入沈寂……
壹揮手，散去了蒙蔽秦陽五官的力量。
等到秦陽睜開眼睛，回頭看了壹眼瘋老祖的時候，瘋老祖又變成那癡癡呆呆的模樣，就這麽站在那裏壹動不動，看到秦陽回頭，瘋老祖才喃喃自語了壹句，臉上露出壹絲期盼。
“明哲啊，妳餓了麽？為師給妳熬好了湯了。”
想到之前五感被封閉的時候，看到了瘋老祖擋在他眼前的手，秦陽的眼神變得柔軟了些，輕聲回了句。
“恩，是有些餓了，也有些想師尊熬的湯了……”
“好，妳且等壹下，為師這就給妳弄。”瘋老祖臉上帶著壹絲欣喜，整個人都如同正常了壹般，手腳麻利拿出葫蘆。
秦陽從善如流的將鼎拿出來放到地上，瘋老祖滿意的笑了笑：“為師就說麽，怎麽找不到了，原來在妳這……”
瘋老祖倒了壹部分濃湯到鼎中，再以幽藍色的火焰加熱，真的就像是壹個跟後輩做飯的老人家而已。
這件事本身，就能讓他感覺到快樂。
等湯好了，秦陽主動又拿出壹個碗，給瘋老祖盛了壹碗，再自己盛了壹碗。
兩人坐在鼎邊，呲溜呲溜的喝著湯，氣氛非常融洽。
不壹會，狂風驟起，卻壹卷而過，吹散了漫天的薄霧。
秦陽擡頭望去，能看到之前見到的大部隊的尾巴，就在遠方。
而天邊，還有壹根赤色的銅柱，如同山嶽壹般，拔地而起，插入天穹之中，不知道到底有多高。
銅柱周邊，壹個個小黑點，不斷的從各個方向，包圍向銅柱。
秦陽運足目力望去，方才看的清楚，那壹個個小黑點，根本就是壹個個鬼物。
無數的鬼物，從銅柱四方匯聚而來，不斷的躍起，張開雙臂，撲向銅柱。
秦陽看的面色僵硬，分明看的清楚。
無論是什麽樣的鬼物，無論之前見到的那些鬼物是什麽表情，喜極而泣也好，痛哭流淚也好，歡呼雀躍也罷，滿臉柔情也罷。
此刻卻都有壹個共同點。
他們撲向銅柱的時候，都像是撲向了自己的情郎，撲向了心愛的姑娘。
然而……
等到那壹個個鬼物撲到赤色銅柱上的時候，卻如同黏在了上面壹般，淒厲的哀嚎掙紮，身體壹點壹點的化作黑灰飄散……
如是過去了壹個時辰之後，秦陽擡頭望去，天空中開始飄雪，黑色的雪。
伸手嘗試著接住壹些，卻發現這根本不是黑色的雪，就是灰燼。
那些化作飛灰的鬼物，飄散而落的灰燼。
秦陽再低頭看了看黑色的大地，那些灰燼落到大地之後，立刻就與原本的大地融為壹體，看不出什麽分別。
這片大地，都是鬼物化作飛灰之後，灰燼灑落而成的麽？
秦陽心頭壹冷，這得多少鬼物化作飛灰啊。
難怪這裏半點陽氣都感覺不到，陰氣煞氣濃重到極致。
“師尊，那些是什麽？”秦陽指了指遠方。
“噢，妳喜歡就好。”瘋老祖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像似根本沒聽到秦陽的問題。
“……”
秦陽無力的嘆了口氣，交流可真困難。
黑灰飄落了足足七天，等到七天之後，秦陽已經看不到通天的銅柱了，甚至旁邊的小徑，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陰氣雖然還很重，卻變了些，沒有那麽滲人，讓人心裏發慌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之前進入了壹個秘境，現在又出來了壹樣。
只不過進出都不由不得他做主。
若環境些許變化，也只是證明他只是猜測，可數裏之外，忽然多了壹個人，這總能證明猜測是真的了吧。
滄桑哥，背著他的女人，忽然出現在數裏之外，而他似乎對秦陽和瘋老祖的出現，也有些意外。
滄桑哥凝神望來，右手並指為劍，輕輕壹甩，壹道金色劍氣凝聚而出，如同壹柄利劍握在他的手中，鋒銳之氣，沖霄而起，氣息流轉，卷動起的風，似乎都變成了無數的利刃。
吹在臉上，都感覺如同被無數細密的利刃劃過。
秦陽心頭壹凜，自己的皮有多厚，可是清楚的，相隔數裏，只是劍氣出現之後，劍勢升起卷動起的狂風，竟然都有如此鋒銳，那道劍氣，怕是沾著就會被切成碎屍。
而癡癡傻傻的瘋老祖，感應到滄桑哥的氣勢之後，瞬間閃身到秦陽面前，氣勢隨著他直起腰桿的瞬間，轟然爆發。
“嗡……”
周遭的空氣，瞬間靜止，被揚起的黑灰，也被強行鎮壓著，懸在了半空中。
“師尊，別動手，這是我朋友！”秦陽壹驚，連忙出聲阻攔。
這兩人的反應，才算是正常修士應該有的反應。
在壹個陌生而詭異的地方也好，在什麽探索的秘境洞府裏也好，遇到外人，無不是要先行戒備，氣勢稍稍試探壹下。
若是相差不是太多，大家也無恩怨，又沒有什麽寶物要現在就開始爭奪，壹般沒人會打莫名的架。
但問題是這裏有不正常的人啊……
滄桑哥不知道，先不說。
瘋老祖絕對會認為這是挑釁，說不定會認為這人是來幹掉他的寶貝徒弟，只要有試探，就必然會有後面的交戰，有交戰，那弄不好就會變成生死大戰。
圖什麽啊……
跟滄桑哥又無仇無怨的，他來到這裏好幾次了，什麽性情，早有人了解過了，只要不去招惹，他根本不會理會旁人。
秦陽被瘋老祖的氣勢壓的無法靠近，不過還好，這句話之後，瘋老祖立刻收斂了氣勢，變成壹個隨和的老人家，臉上帶著欣慰：“明哲啊，妳都會交朋友了，好，真好啊……”
秦陽苦笑壹聲，讓瘋老祖在這等著，走上前對著滄桑哥遙遙拱了拱手。
“滄桑哥，我們並無惡意，妳忙妳的，我師尊，他這有點……”
說著，秦陽指了指腦袋。
滄桑哥看了壹眼癡癡傻傻的瘋老祖，收回了劍氣，壹言不發的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