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王子，賊不走空

　　“妳盼著長大，因為妳長大了，妳的未來才更精彩。”
　　黑齒虎嘆息道：“而我，卻只懷念從前。因為我的從前，才足夠精彩。”
　　“虎爺不老，正是壹個男人體力與智慧雙雙巔峰的年紀。夜禦十女、夜戰八方、夜以繼日，不在話下！”
　　唐治笑著開了壹句玩笑，神情嚴肅起來：“虎爺，我從來沒有問過妳真正的來歷。
　　但是徐伯夷告訴我說，妳要我答應妳壹件事，妳便會拋棄妳現在所擁有的壹切，願意全力幫助我。
　　所以，妳想要的壹定不簡單，我不問清楚，便不敢輕易許諾，因為我不保證我能夠做到。如今我來了，妳是不是也該對我說個清楚了？”
　　黑齒虎也嚴肅起來：“我的本名，叫蒙寒空！”
　　唐治仔細地想了壹想，又仔細地想了壹想，神色凝重地道：“沒聽說過。”
　　黑齒虎神色壹窒，尷尬地摸了下鼻子，道：“咳！世人都只註意到了我義兄，我在他的身邊，的確不太引人註意。
　　況且，我也壹向神出鬼沒，知道我名號的，也沒幾人見過我。我的綽號，本來的綽號，比我的名字更響亮些，叫‘安西之狐’。”
　　唐治又想了想，幹笑道：“我還是沒聽說過。不過，我好像聽說過‘安西之虎’這個綽號。”
　　壹直活在義兄陰影之下的黑齒虎不禁苦笑、
　　“咳！安西之虎，黑齒大將軍，就是我的義兄。我後來之所以化名黑齒虎，其實也就是化用了他的名和他綽號中的字。”
　　唐治恍然道：“原來如此，妳如今的名字黑山老妖燕赤霞，應該也是壹樣的道理了？”
　　黑齒虎笑了笑，道：“不錯，我原以為，這既然是妳編的壹個故事，這個名號，便足夠新鮮。當時倒沒想過，這個名字，還有向妳傳訊的作用。
　　當時，我實在沒有想到，幾年後的今天，妳我會在這裏相遇，而妳的身份，已經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唐治道：“我也沒有想到過，我本來以為，我會回神都……，好了，時間緊急，咱們要敘舊，以後有的是時間。
　　現在，還是談回正題，不知虎爺，究竟要我答應妳什麽條件？”
　　黑齒虎道：“我如今，已然是壹方大將，手下也有了數萬人馬。但是距我想要做的事，依舊差的很遠很遠。
　　可妳的身份很特別，我有想過，妳可能……比我單打獨鬥，更有可能實現我的夙願。所以，我來了。我想要的是……”
　　湖畔，月光如水，水波粼粼。
　　二人對面而立，敘說了很久很久。
　　然後，就見唐治緩緩點了點頭，說了壹句什麽。
　　再然後，黑齒虎深深地望了唐治壹眼，緩緩矮下身去，單膝跪地，抱拳說了壹句什麽。
　　唐治上前，雙手攙起黑齒虎，兩人又對面敘談了很久，然後黑齒虎點點頭，轉身大踏步離去。
　　唐治也轉身走向為他牽著馬兒站在遠處的部下，耳畔，響起壹聲馬嘶，然後是數騎快馬，飛馳離開的聲音。
　　急驟的馬蹄聲，驚飛了湖畔路上夜棲的鳥兒。
　　……
　　“報~~~，王子殿下，在右前方二十余裏的壹處無名山坳裏，有大批朔北官兵埋伏，小人不敢靠的太近，但是，估摸著至少有上萬伏兵。”
　　“報~~~，王子殿下，在我們左後方十余裏地之外的野地裏，有壹支騎兵躡著我們，不遠不近，只是輟著。
　　我們壹隊三個斥候，被發現了，他們也是騎兵，追的甚急，我們三個，就只逃回我壹個！”
　　那個斥候肩上還插著壹支狼牙箭，顫顫巍巍的。
　　他沒有硬拔，不然傷口更嚴重，既然來得及找人救治，自然不必硬生生把這帶倒鉤的箭矢拔出來。
　　“扶他下去裹傷，賞！死去的斥候，重恤!”
　　“謝王子！”那斥候感激地抱拳，被兩名士兵迅速帶了下去。
　　裴甘丹瞟了安如意壹眼。
　　安如意的臉，比吃了屎還臭。
　　裴甘丹沈默半晌，突然扭頭問道：“安公子，妳們朔州來的先鋒大軍，如今駐紮在何處？”
　　安如意怔道：“雞冠嶺啊，怎麽，可是需要他們出兵援助？這個只怕不妥，我們不便公開與唐治決裂，尤其是在他已經生死未蔔的時候，我們更不必要……”
　　裴甘丹笑了，悠悠地道：“公子不要誤會，公子也不必擔心，我不是想要請貴軍援手。我只是，想去偷襲貴軍而已……”
　　安如意大吃壹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妳……妳說什麽，妳要去偷我們的人馬？”
　　裴甘丹道：“是啊！本王子搞出這麽大的陣仗，神神秘秘的把主力大軍調出了營，還繞過妳們的定遠驛，冒險深入後方，然後呢？
　　然後我發現，唐治的撤退早有計劃，他撤的不僅很穩，甚至還安排了伏兵，等著我興沖沖地追上去，壹跤跌進他的埋伏圈，那妳讓我怎麽辦？”
　　裴甘丹攤了攤手，道：“我不打妳們，而且打個勝仗，我沒辦法對我的人交代，安公子，我也很無奈的呀……”
　　安如意氣的發抖，可是他竟無法反駁。
　　裴甘丹把臉壹沈，喝道：“傳令，後陣變前陣，前陣變後陣，東北方向，雞冠嶺，夜襲朔北軍的大營！”
　　幾名傳令兵立即分別向行進大軍的頭尾兩端狂奔過去。
　　安如意急得額頭冒汗：“王子，唐治病危，這不會假的。壹定是他身邊的人撤退時非常謹慎，穩紮穩打地在退。
　　王子，我們只要強攻過去，以鬼方士兵的野戰能力，他們根本不是對手。王子，妳我雙方，合作很愉快，何必掉過頭來打我們呢？”
　　眼見隨著將令下達，鬼方軍突然改變了方向，行軍速度也突然加快，大批的騎兵浩浩蕩蕩，斜穿過壹片原野，撲向東北方的夜幕。
　　安如意咬了咬牙，大聲道：“王子，妳這麽向我攻擊，家父那裏，難免誤會。可否，讓安某寫壹封信，把王子突然改變計劃的事，稟告家父？”
　　裴甘丹乜了安如意壹眼，道：“當然，公子就在馬上寫吧。”
　　於是，裴甘丹的大軍打著火把，浩浩蕩蕩急行軍，在北方的荒原大地上，畫了壹個“レ”字形，奔著毫無防備的燕赤霞的大營沖去。
　　安如意坐在馬背上，顛顛倒倒的，左手托著從小衣上撕下的壹塊布，右手拿著塊從熄掉的火把上掰下來的炭灰，歪歪扭扭地寫著字。
　　……
　　“陛下，裴甘丹的人馬，突然停止追擊了！”
　　唐治的斥候第壹時間返回，向唐治的車駕密報。
　　李向榮端坐在車中，旁邊躺著裝病的替身。
　　李向榮尖著嗓子道：“陛下還沒醒呢，趕緊把消息告訴幾位將軍，請他們定奪。”
　　等那斥候撥馬離開，李公公掀開窗簾兒向外瞄了兩眼，喃喃地道：“陛下還沒登基的時候，咱家就侍候在陛下身邊了，跟著女皇帝，也算是見識過很多世面了。如今這般情形，倒還是頭壹回，刺激，真他娘的刺激！”
　　唐誌東、謝飛鵬、徐伯夷等人得了消息，也是十分意外。
　　謝飛鵬和徐伯夷當然是歡喜居多，謝飛鵬甚至暗暗松了口氣。
　　為了這場戲做的盡量逼真，雖然謝家首腦知道唐治的這壹步計劃，可是就連跟在他身邊的謝飛鵬，都不知道。
　　徐伯夷卻是知道的，唐治清楚，人心、人性，經受不起那麽多的考驗。
　　尤其是剛剛投效他的人，人家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如果誤以為他真的要死，在剛剛向他投效還沒多久的時候，能有多少忠心可供消耗，誰也不知道。
　　所以，他的“假死計劃”，徐伯夷、南榮女王、二胡兄弟和成語兄弟，俱皆清楚。
　　此時徐伯夷心中反而有些失望，如果裴甘丹不察，追上來送死，以有備算無備，那該多好。
　　不過，壹想到唐治的計劃真正要對付的人，徐伯夷又不禁激動得想要發抖，想想就他娘的刺激。
　　比他壹刀捅死那個欺人太甚的驛丞，落草為寇的那壹天還要刺激。
　　謝飛鵬松了口氣道：“幸虧我們做了萬全的準備，裴甘丹果然知道我們連夜撤出定遠驛了，定遠驛中，必然有他們的眼線。”
　　唐誌東卻是暗暗惋惜，卻也做出壹副慶幸的樣子道：“既如此，我們加快行軍速度吧，免得裴甘丹改變主意，打野戰，我們可遠不如鬼方人。”
　　謝飛鵬和徐伯夷連連點頭，徐伯夷道：“還請唐將軍派信使先壹步趕回盧龍，請盧龍派兵接應。咱們護著陛下呢，絕不能有失。”
　　唐誌東正想找機會派人去報信兒，壹聽這話正中下懷，忙道：“好，我馬上派人去知會盧龍，請盧龍同僚，出兵接應。”
　　唐誌東說罷，急忙趕回自己的軍中，馬上派出壹名信使，快馬趕回盧龍報信兒，然後又喚過壹名心腹親兵，密密囑咐壹番。
　　這親兵便上了馬，離開軍營，斜刺裏沖著安載道大軍的方向馳去……
　　這時候，唐治卻已悄然回到軍中，在郭緒之、袁成舉的接應下，悄然回到車中，換下了裝死的替身。
　　很快，唐治又變成壹副有出氣沒進氣，放個屁都可能馬上斷氣的狀態，被馬車拖著，急急惶惶地向盧龍城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