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別亂動

這些天的晚上，周時裴臥室的燈壹直都亮著，夏致會在房間裏等他，無論多晚，都會等到人回來才睡覺。

今天夏致以為周時裴晚上不會回來，就早早關了燈睡覺。

所以當周時裴回來，看到只有窗外淡淡月光照進來的房間時，靜謐中又總顯幾分冷清，反而難得有些不習慣。

他打開了房間裏的燈，燈光打在他那張退卻溫和稍顯冷淡的臉上，看起來有些疲憊和疏離。

周時裴的目光往床上看去，目光落在自己的被褥上，那兒鼓起壹個小小的弧度，再看夏致的被子，安安靜靜平平整整的冷落在壹旁。

夏致又往他這兒睡了。

甚至還趁他不在，把他的枕頭也給占了，整個人都是裹起來的，連腦袋也跟著埋在被子裏，也不嫌悶。

周時裴走過去，微微彎腰，輕輕的把被褥往下拉，露出被窩裏那張毫無所覺的臉，夏致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灑下淡淡陰影，嘴唇紅潤，漂亮的臉因為在被窩裏悶的太久而泛著淡淡的粉。

他的手在拉扯被子時蹭到了夏致的臉頰，有些的燙，卻溫軟細膩。

夏致在熟睡中皺了皺眉，周時裴以為自己把人吵醒了，卻不想夏致只是從被窩裏伸出捂的發熱的手，抓住了他的手掌，輕輕放在心口處就沒了動作。

等了壹會兒，又傳來綿長的呼吸聲。

手心之中的溫暖，周時裴垂眸看著，身上的疏離感被沖淡，夏致無意識的動作，卻讓周時裴有些倦意的眉眼舒展了許多。

多個人陪著，這樣的夜晚，也不算太糟糕。

今天回來的有些晚，原本他是打算用完晚餐就回來的。

江律也說很久沒去看望過他母親，就跟著壹起去了，吃飯時兩人還聊著給他介紹對象的事，母親笑瞇瞇的，慈愛而溫柔，說希望他身邊有個人陪著。


可就在吃完飯之後，壹直溫柔陪他們聊天的媽媽，卻突然露出擔憂的目光問他，妳爸怎麽這麽晚了還沒回來？之後就壹直說要等人回來。

他和江律都知道是什麽情況，周時裴讓江律先回去，自己留下來陪著他媽媽壹起等父親回來。

壹直到很晚很晚，等的人漸漸困了，周時裴才耐心的把她哄睡著，又對舊宅照顧他母親的那些人交待囑咐了壹番，回來時就十壹二點了。

關於他媽媽的病情，周時裴大多數時候都表現的平靜而溫和，當年父親去世，媽媽精神受到很大打擊，他剛接手周家，許多事難以顧瑕。

母親知道他壹個人面對的壓力很大，從不讓人告訴他關於生病的事，為了掩飾異常，甚至讓他搬出去住。

看著壹夕間就多出許多白發的媽媽，他也不想讓對方為他和公司的事擔憂操心，所以順著她的意思搬了出來。

那段時間，兩人幾乎都是報喜不報憂，互相不想讓對方擔心，等周時裴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有時候也會想，如果他可以花點時間多陪陪她，陪在她身邊壹起治病，情況會不會好壹些，可很多事情，根本沒那麽多選擇的余地。

索性這兩年，他媽媽的精神狀態也還不錯，只有偶爾的時候會出現今天這種情況，精神混淆的時候，記憶就停在他爸爸還在的時候。

第壹次看到這種場景肯定是難過且自責的，次數多了，周時裴自然而然也接受了，每次就順著她的意思，和她說著話，溫柔的哄著，就當是陪著他媽媽壹起做個美夢。

夏致漸漸睡熟後，抓著他的手也松開了力道，周時裴把手抽了出來，起身準備去洗澡。

他下意識的放輕動作，怕把人吵醒，可等周時裴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時，夏致還是已經醒了，正坐在床上看著他。

“吵醒妳了嗎？”周時裴把浴室的門帶上。

夏致搖搖頭，他沒想到周時裴會回來，隨後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睡覺前他的助聽器是摘下來的，周時裴根本用不著這麽輕手輕腳，他聽不到聲音的。

周時裴倒是壹時把這事給忘了，他朝著夏致走過去，坐在了夏致身側。

夏致這才意識到自己睡了周時裴的地方，身體輕輕挪了挪，思考著要怎麽解釋，最後拉住周時裴的手，攤開了對方手心。

周時裴有些意外的低頭，他壹開始還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麽，直到夏致的另壹只手在他的手心裏寫著字。

壹筆壹劃，掌心癢癢的，這種感覺有些奇妙，周時裴需要很認真的盯著看，才能辨別對方寫了些什麽。

夏致說：我以為妳晚上不回來。

隨後他的手被松開，周時裴緩緩合攏手掌，剛剛的觸覺卻壹直縈繞不散，他擡眸看向夏致，微微挑眉。

夏致雖然解釋了，但又不想從被窩裏出去，只微微低著頭，露出白皙纖細的後頸。

像個孩子壹樣，壹邊乖順的等著接受責備，壹邊又耍著自己的小無賴。

周時裴覺得有些好笑，原本是想說幾句的，可想到夏致剛剛表達的意思，神色又柔和下來。

平日裏對方總要等他回來才睡，他也只當夏致睡得晚，現在想起，卻發現並不是那麽回事，他很多次甚至比今天回來的還要晚，夏致不睡覺，是在特意等他回來。

今晚以為他不會回來，所以就早早的睡了。

“好了，躺下睡覺吧。”周時裴連自己都沒意識到說出來的話有多縱容。

說完又意識到夏致聽不見，對方低著頭，也沒看到他說了什麽，於是壹只手輕輕搭在了夏致的肩上。

夏致感受到肩膀上的溫度，下意識的轉過頭，擡眼看著周時裴，那雙眸子澄澈又幹凈。

“睡吧。”周時裴對著夏致道。

夏致怔了下，隨後周時裴關了房間的燈，掀開被子就這樣躺了進去，兩人挨的近，夏致垂眸看著周時裴，黑暗中也看不真切，他覺得今晚的周時裴似乎有些不壹樣，可到底哪裏不壹樣，他也說不上來。

過了許久，他才輕手輕腳的跟著躺下去，兩人睡在壹個枕頭上，就更顯得親密了。

夏致眨著眼睛，似乎知道周時裴不會說他也不會拒絕他後，膽子也跟著大了不少，他悄悄伸出手，握住了周時裴的手。

周時裴指尖動了下，他的目光有些意外的移到夏致臉上。

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壹時間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靠著誰取暖。

夏致沒睡著，平時他總是最早壹個睡的。

年輕人熬夜本是常態，但是夏致以往的作息卻十分健康，父母還在時，通常十點左右就準備上床睡了，早上七八點起來，然後自己給自己規劃好壹整天想做的事。

他知道周時裴也沒睡，所以偶爾會輕輕搖搖周時裴的手，似乎想告訴對方自己還醒著。

周時裴自然而然註意到了，夏致平時睡覺根本不亂動，他不知道該說對方是敏感還是不敏感，不過夏致的這點好意他算是收下了。

周末周時裴起的很早，在三樓健身，等健身完後回臥室洗了個澡換身衣服下來時，看著桌上的早餐，就知道是夏致做的了。

估計以後很長壹段時間，都要“享受”這樣的早餐了。

兩人坐下吃完早餐後，周時裴看向窗外的陽光，如尋常般無意的提了壹句：“今天天氣不錯，帶妳出去走走？”

夏致隨著周時裴的視線壹起看向外面，他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只看了壹眼就收回了目光，沒興趣也不期待，搖搖頭打了三個字：不想去。

“已經將近兩星期沒出過門了，不悶嗎？”周時裴問。

夏致依舊搖搖頭，給他發了不悶兩個字。

周時裴看著這兩個字，沈默了半晌，他的神色看起來認真了許多，不再像是隨口壹提：“夏致，妳不該這樣壹直待在家裏。”

夏致大概也能聽出周時裴話裏的意思，所以低著頭不回話，壹言不發的樣子，像是無聲的對抗壹般。

周時裴：“……”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是忽視了什麽。

他以為夏致不出去，是不想出門，現在看來，夏致是排斥出門，明明之前他還帶夏致去過醫院，當時都沒發現有這種現象。

該不會就是上次去醫院那趟吧？

想到上次夏致的那種情況，周時裴有些頭疼，關鍵是回來後夏致也沒表現出什麽異常。

但說起來，夏致其實壹直都是這個樣子，光看也根本不可能看的出來，說到底，還是他不夠上心。

周時裴並不想強迫性的把人帶出去，看著夏致這個樣子，只好道：“那陪我去花園走走，看看花房裏養的花可以嗎？”

夏致這才擡眸，重新看向周時裴，點了點頭，隨後拿起手機，與此同時，周時裴的手機上收到了夏致發的信息：好。

上午的陽光不是很烈，但夏致已經很久沒出來了，剛開始還有些不適應，但到花園後，整個人倒是放松了不少，連腳步都輕快了起來。

大概是花園裏的花給了他熟悉的感覺，他家以前也有這樣的花園，平時最喜歡的就是在花園的秋千上坐著看書，或者休息，不會有任何人打擾他。

夏致發現這裏面居然也有秋千，他有些高興，輕輕碰了碰秋千架，回頭看了周時裴壹眼，周時裴道：“喜歡就玩吧。”

夏致得到許肯後，輕快的坐了上去，秋千輕輕蕩起來，周時裴在不遠處看著，只停留了壹會兒，隨後去了花房。

從夏致的角度是能看到花房的，他看到周時裴彎腰在給花房裏那些嬌養著的花松土。

周時裴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對待花盆裏的花溫柔而仔細，夏致只知道周時裴在書房裏工作的時候很認真，沒想到他養花也那麽認真。

秋千漸漸停下來，陽光透過縫隙打在夏致的身上，留下斑斑點點的陰影，他從秋千上下來，走到了周時裴的身邊，看著周時裴松土。

花房裏的花太多了，平時都有專人照顧，周時裴和王叔都是偶爾照看壹下，他見夏致過來，起身笑問了壹句：“感興趣嗎？我教妳。”

對周時裴來說，夏致能有感興趣的東西都是件好事。

夏致也確實有點心動，但他難得的沒回答周時裴，這些花太嬌貴柔弱了，他怕自己壹不小心就把它們弄壞了。

周時裴看著夏致想嘗試又不敢的樣子，笑著把手裏的工具遞給了他：“來。”

夏致壹楞，擡眸看著周時裴，下意識的擡手呆呆接過，面對著眼前的花有些無措。

周時裴卻握住了他的手，帶著他彎下腰，這樣的角度看起來，像是他被周時裴半攏在懷裏壹樣，夏致的手竟無意識的抖了壹下。

周時裴在身後提醒道：“手穩住，別亂動。”

聲音穿透耳膜，夏致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身體也跟著僵住，手心仿佛已經出汗，腦袋裏只剩下周時裴的聲音。

他的手完完全全被周時裴帶著在動，自己卻毫無感覺，壹直到周時裴松開他。

“好了。”

夏致這才好似松了壹口氣，卻又隱隱的感覺到有些失落，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麽會這樣。

他渴望周時裴的靠近……

夏致臉上露出幾分迷茫的看著周時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