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接機

A市下了場不大不小的雪，今年的冬天來的格外早，夏致坐在窗臺看著小雪紛飛。

周時裴原本說的壹個月，到現在，已經將近兩個月了，人還沒有回來，看似什麽都沒變，又好像壹切都變了。

夏致發現，原來沒有周時裴在，他也不會做噩夢了，卻還是習慣晚上睡覺時依舊待在周時裴的房間。

他不想告訴周時裴這件事。

周時裴在國外，很少聯系他，有時候他打電話或者發消息過去，得到的大部分都只有兩個字：在忙。

大概是真的很忙，就像很小時候的父母壹樣。

這兩天老是想到以前那些事，零零碎碎的，有些甚至已經記不清了，大多數都是聽父母提起的。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戴助聽器，具體是幼兒園還是小學，他也不記得他們說的時間了。

有次助聽器被摔壞了，父母都在出差，讓他有事找保姆，可是保姆根本不上心，除了壹日三餐接送他上下學，其他時候甚至看不到人。

很多時候都表現的十分不耐煩，總是催促他，所以關於助聽器壞掉的事，自然而然沒人知道，保姆壓根沒去聽他說什麽。

因為聽不見，所以經常說錯話。

他不知道老師在說什麽，同學在說什麽，之後就開始有人發現新大陸壹樣的故意捉弄他嘲笑他，看他各種出醜。

夏致雖然聽不見，但別人臉上的表情是能看懂的，漸漸的，他就下意識開始屏蔽別人的目光，不再和任何人說話，等老師發現他的異常時，已經是好幾個星期後的事了。

叫家長時，父母在國外，因為有時差沒接到電話，來的是保姆，保姆意識到自己闖禍了，就開始兩頭騙，騙老師，又騙他父母，說沒什麽大事，然後開始罵他，明明是自己不上心，卻把所有問題都怪在了他的身上。

夏致永遠不會忘記那猙獰的表情，幸好他聽不到保姆口中的那些汙言穢語。

結果就是保姆跑了，她怕最後他父母會找她麻煩，惹上事，所以把他丟家裏後直接跑了。

夏致壹個人在房間待了很久很久，可能有好幾天，把家裏能吃的東西都吃完了，餓得實在受不了，跑去敲鄰居的門，這件事才被人知道。

在那以後，他就再也沒開口說過話了。

夏致百無聊賴的看著外面壹片白茫茫，在想自己真的是因為那次的事才不會說話了嗎？

關於這些記憶，實際上屬於他自己的很少，更多是聽他父母每次悔恨愧疚時提起，六歲以前的事，也許是刻意模糊了，他記得的東西很少，包括父母說以前他是會說話的，夏致都記不真切了。

正好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夏致低頭看了壹眼，是周時裴的電話。

這個時候，周時裴居然會給他打電話，夏致把電話接通，就聽到了那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聲音：“我明天下午兩點的航班到A市，夏致，想來機場接我嗎？”

聽到周時裴說明天回來，夏致的精神立刻跟著好了起來，心情不言而喻，好壹會才想起打字回復周時裴：好。

周時裴收到信息，又提醒道：“聽說A市下雪了，出門記得多穿幾件衣服。”

夏致：好。

“那就先這樣，或者，妳還想和我繼續聊會天嗎？”周時裴問。

夏致原本以為到這兒周時裴就要掛電話了，沒想到卻聽到後面的話，雙眸明顯亮了幾分。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話，聲音卻卡在了喉嚨裏。

他想對周時裴說想，他想聽周時裴說話，他想能和周時裴多說幾句話，可是兩人的電話，大多數時候，都只有周時裴說，他聽著，所以通常對方有什麽要交代的事，說完後就掛了。

過了壹會，周時裴才收到夏致發出的壹個想字。

工作上的事已經忙完，周時裴和夏致聊著這次出差遇到哪些有意思的事，從秘書的角度聽起來，真的很像是哄小孩。

boss和夏致私下相處起來，竟然是這個樣子的嗎？

不過說實話，誰不想被大老板這樣溫柔的哄著。

他們這次出差，在國外多耽誤了將近壹個月的時間，其實是因為周時裴原本就沒打算簽那份合同，而是準備了新的合同，雖然還是個m集團簽約，但合作方式和合作的人，卻不再是以前的了。

總的來說就是m集團的內部有變動，他們周總不但摻和了人家內部的事，還幫著新勢力壹起把舊勢力幹掉了，所以原本是老周總和m集團那邊穩固的合作關系，現如今，成周總的了。

關鍵這麽大的事，他這個壹直跟在周時裴身邊的秘書卻什麽都不知道，還辛辛苦苦的和m集團原來的負責人周旋了半天，最後周時裴這邊談完了，才誇他壹句做的不錯，辛苦了。

難怪周時裴說夏致手裏的那份是機密文件。

但周時裴的誇獎是實質的，會通過獎金的形式進他銀行卡的，所以秘書心裏還是樂意開心的，畢竟老板的事，不該問的不多問，不想讓妳知道的，也沒必要非得去追究。

夏致聽周時裴說著國外的事，娓娓道來的語調怎麽聽都覺得格外好聽，周時裴也不會因為他不會說話，給不出多少反應而覺得無趣。

兩人聊了半個多小時才掛掉電話，夏致特意打開衣櫃，挑著明天去機場接周時裴要穿的衣服。

去機場的當天，夏致還不忘給周時裴也帶壹件厚外套，畢竟去的時候還沒那麽冷，沒收拾那麽厚的衣服。

A市突然壹下子變得那麽冷，剛下飛機時，秘書就冷的受不了了，瑟瑟發抖的縮著身子，結果壹出機場大廳，就看到夏致抱著厚厚的外套，等周時裴壹過去，就給立刻把外套給人穿上了。

刺骨的冷風吹著，外面雖然沒在飄雪，可路邊還是能看得到冒白的地方，秘書在那壹瞬間流下了羨慕的淚水。

還好周時裴是個體貼的老板，並沒有忘記壹旁的秘書，對著身旁的人開口道：“公司派車來接了，妳直接過去，讓司機先送妳回家吧。”

“謝謝周總。”秘書凍的嘴唇發白，聽到這話立刻鞠了壹躬，然後壹溜煙趕緊的跑了。

夏致和周時裴兩人壹起上了車，周時裴看著夏致，平時在室內穿的那樣單薄，出來倒是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圍巾帽子甚至連口罩都不忘，只露出壹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

那雙眼睛，比初見時看起來有活力多了。

“夏致，既然肯出門了，以後跟我去公司上班吧。”周時裴轉過身，突然對著身旁夏致開口道。

夏致壹聽這話，也轉頭看向了周時裴，大概有些意外，他以為這件事早就已經不了了之了。

過了壹會兒，夏致才用手語問：我去妳公司，以後出差就可以跟妳壹起去嗎？

周時裴沒想到夏致居然在意這個問題，他點頭，笑道：“嗯，不僅如此，以後妳可以每天都和我壹起上下班。”

大概是周時裴的話讓夏致動心了，夏致看著周時裴，雖然還是有些猶豫和遲疑，但到底是答應了下來。

於是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周時裴身邊多個助理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但外面不少人都知道夏致的身份，這就讓整件事都變得喜聞樂道了起來。

不過那些話傳不到夏致的耳邊來，他跟在周時裴身邊，不會有任何風言風語讓他聽到。

工作上面，周時裴教過他，所以到公司後，也適應的很快。

原本大家以為夏致只是周時裴養在身邊的壹個花瓶，也沒人指望把工作交到他手裏，畢竟公司隨便拉壹個人出來，履歷都比夏致優秀。

倒也沒人針對夏致，壹是夏致和周時裴之間的關系特殊，有意見也不會去得罪，頂多心裏瞧不上而已，二是夏致的年齡的確很小，真做什麽也顯得很欺負人。

但很快，夏致的工作能力就讓所有人開始改觀起來，除了對接客戶和接聽電話這些工作因為特殊原因做不了以外，其他方面他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個十分優秀的助理。

夏致畢竟是周時裴自己親手教出來的人，只不過沒人知道這件事。

秘書也看的出來，周時裴很信任夏致，在夏致適應良好以後，很多工作都會直接交到夏致手上去，甚至有些他接觸不到的工作內容，周時裴也會放心交給夏致去做。

不過之所以能成為周時裴的秘書，正是因為他有自知之明，所以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產生什麽想法。

快到年底了，大大小小的商業晚會開始變多，應酬也變得多起來，周時裴出席的場合基本都會帶上夏致。

身為壹個助理，在應酬時原本應該幫老板擋壹下酒的，但在周時裴和夏致這裏，卻變得恰恰相反。

周時裴不好巴結，所以有不少人開始把主意打到夏致的身上，這些大老板對著夏致壹個小助理，露出親切的笑容：“夏助理，來，我敬妳壹杯。”

可夏致除了周時裴以外，對誰都不熱情，面對別人突如其來的熱情時，就顯得格外冷淡了。

他在這種場合本來就格格不入，周時裴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後，眼底帶著幾分淺笑，看似溫和，實則疏離：“他不怎麽喝酒。”

說完，周時裴意思般的舉了舉手中的酒杯，杯中那鮮紅的液體，也許只是輕輕沾了壹下唇，有沒有喝進去壹滴也未可知，但沒有人敢說什麽。

周時裴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對方就更不敢怠慢了，當下把杯中的酒喝完，又寒暄了幾句就離開了。

夏致待不慣這種場合，安靜的問周時裴：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周時裴看著夏致的手語，輕笑了壹聲，眼底的溫和多了幾分真實：“再等等吧。”


時間久了，夏致就發現，原來周時裴也是不喜歡這種場合的，只是他的喜惡懶得表露出來而已。

所以任何人對周時裴的印象都是鮮少看到他發脾氣，禮貌且溫和，可偏偏又是看起來這樣和煦的壹個人，放眼整個A市，卻沒壹個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夏致其實沒必要跟他出席各種活動和應酬的，周時裴帶著夏致，只是覺得在做壹些無趣的事情時，難得可以有個人陪著解解悶。

當然，這話他從來沒有對夏致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