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婚禮上】

　　過年了。
　　這個年卻是我二十幾年來過得最為忙碌的壹個年，從早到晚，從晚到早，很少有能歇著的時候，不但在大年三十之前抓緊時間跟鄒月娥把結婚證又領了回來，還得跟月娥壹起上親戚家串門認親，幫著我爸媽張羅婚禮的事兒，拍結婚照，買婚紗，訂酒店，布置新房，買喜煙喜糖，總之，哪哪都是事兒，弄得我成天到晚的頭昏腦脹，最後幹脆攬下了發請柬通知親朋的環節，把剩下的事全交給老媽和鄒姨了。
　　“餵，腰子，我要結婚了，妳跟妳爸媽記得過來啊。”
　　“餵，磊子嗎？我顧靖啊，下周六建輝飯店，我婚禮，必須來啊。”
　　“餵，許伯，請柬您收到了麽？對，對，呵呵，謝謝您了，好，我等您。”
　　“餵，妳是月娥的同學吧，是這樣……”
　　這幾天，我總共打掉了好幾百塊的電話費，挨個聯系著我和鄒姨的親朋好友，有些關系比較近的還好說，像腰子和孫小磊他們，連請柬都不用送，招呼壹聲就得了，可有些人卻不行，我必須客客氣氣地親自上門送請柬，盡量做到禮數周全，讓人挑不出毛病，畢竟，北京人是非常看重這個的。
　　五天後的早晨。
　　順義別墅區。
　　該忙的幾乎都忙得差不多了，我和鄒月娥總算得了壹天空閑，就膩在大床上沒起來。
　　被窩裏的鄒姨穿著壹條連褲黑絲襪，踩著雙乳白色尖頭高跟鞋，正笑孜孜地瞇著眼睛，右手把玩著我的頭發，“白真絲吊帶睡裙，黑絲襪，白高跟，呵呵，顏色對比很鮮明嘛，我好外甥的口味是越來越重嘍，定下的調調壹天比壹天誇張，嗯，等過幾年，妳該不會讓姨穿上警服或空姐服跟妳折騰吧？姨可先說好，沒戲，知道不？”
　　我尷尬地壹咳嗽，沒想到自己昨晚壹個心血來潮，又讓鄒姨逮住嘲笑我的機會了。
　　“好在高跟鞋是新買的，沒給咱們新家弄臟了，嗯，以後這幾雙鞋子姨就不穿出去走路了，專門為妳留著得了。”鄒月娥笑瞇瞇地把手插進我的頭發裏，剛要說什麽，手機卻響了，她拿過來壹看，狐疑地接起來，“餵，哪位……荊濤？怎麽又是妳……唉，我的荊老板，呵，都說了好幾遍，我後天就結婚了，咱們不可能……戒指？給我買的？唉……妳叫我說什麽好啊……”
　　我聽得壹陣來氣，壹把搶過電話嚷嚷道：“妳沒完沒了了！有病吧妳？”
　　嘟嘟嘟，那頭已是掛了線。
　　把手機扔給鄒姨，我哼哼道：“這人神經病，怎麽還沒命纏著妳？”
　　鄒月娥笑笑，打了個哈欠道：“不提他了，說說妳要送姨的結婚禮物吧，每次說這個都神神秘秘的，妳到底鼓搗啥呢？”
　　我呵呵壹笑：“保密，等結婚那天我親自給妳戴上。”
　　鄒月娥笑容壹收，“……快說！”
　　“真不能說，妳知道了就沒驚喜了，反正，我保證妳肯定喜歡就對了。”
　　那件項鏈，早在我從河北回來的第二天就已經從店主手裏拿到了成品，等我把小隕石珠子送過去後，簡單壹加工，隕石便鑲嵌進了鉑金項鏈的鏤空墜上，幾條鉑金細絲如爪子壹般緊緊握住隕石珠子，工藝非常漂亮，現在，隕石項鏈就在家裏的保險櫃裏放著，除了我，沒人知道櫃子的密碼。
　　我現在最期待的，也是那件隕石項鏈能為我和月娥在婚禮上露壹把臉。
　　星期六，婚禮當天。
　　鄒奶奶和鄒爺爺他們小半家子親戚早都來了北京，就住在了前門四合院。我們的迎親車隊壹路浩浩蕩蕩地開過去，等到了前門後，鞭爆齊鳴，震耳欲聾的聲響弄得我耳膜嗡嗡的。
　　“新郎官兒來嘍！”
　　“快關門！快關門！別讓他進去！”
　　“哈哈哈哈，想進院先給我們紅包！”
　　鄒月娥的三個女同學和美容院幾個跟她交好的人紛紛阻擋在院門口。
　　來的人太多了，鄒家的親戚和我爸媽的兄弟姐妹就不說了，還有街裏街坊的老鄰居，單位領導和同事，我學校的同學，當然，還有很多都沒在四合院這邊，而是先去了建輝飯店，在那邊等著呢。
　　見這麽熱鬧，我心裏也頗受感染，隨手從兜口裏摸出幾個紅包分別扔給她們，笑道：“幾位，可以放行了不？”
　　“不行不行，才這麽壹點！”
　　“對，紅包太薄，再來壹個就讓妳進！嘻嘻！”
　　好不容易進了院門，裏面卻又是壹道道難題丟給了我，什麽讓我先唱歌呀，跳舞呀，倒立啊啥的，反正什麽點子歪後面幾位就出什麽點子，我臉皮本來就薄，實在扛不住了，便給孫小磊打了個眼色，“這幾個歸妳了，搞定她們！”孫小磊今兒個是我的伴郎，關鍵時刻就要挺身而出嘛。
　　幾經波折，我總算推開了北屋的房門。
　　壹身婚紗的鄒月娥正笑吟吟地坐在床上看我，今天的她跟朵綻開的鮮花似的，要多美有多美，我看得有點迷瞪了，好半天都站在原地沒動窩。
　　也不知是誰喊了壹句：“新郎看傻了！”
　　哈哈哈哈，身後傳來哄然大笑。
　　我臉蛋壹熱，咳嗽了咳嗽，朝鄒爺爺鄒奶奶走過去，把我媽前天晚上讓我背的話原封不動地說了壹遍，唉，虧我還是個大學生呢，連結婚發言和跟女方家屬表態的話都得老媽這個高中畢業的人幫著寫，丟人啊。
　　鄒月娥似乎聽出這話不是我的真心話，忍不住白了我壹眼。
　　等我背誦完發言稿，鄒爺爺和鄒奶奶都是滿意地點點頭，這關算過了。
　　我眨眨眼，對著鄒月娥壹伸手：“月娥，跟我走吧。”
　　鄒月娥笑著瞅瞅我，“抱我走，我累了，懶得動換，呵呵……”
　　“好，抱就抱！”我壹低頭，壹手摟住她婚紗後面光溜溜的後背，壹手挽住她雙腿，將她橫抱在胸前，不過鄒月娥個頭兒不挨，身材又很豐滿，這壹抱還真是吃力，我額頭立刻見了汗，趕快加緊腳步往院外走，急匆匆地把她塞進了婚車裏，好家夥，再多抱壹會兒估計就堅持不住了，這要是把鄒姨當場摔到地上，我這臉可沒處擱了。
　　在歡天喜地的氣氛下，婚車壹路開向飯店。
　　因為不太喜歡被人拍來拍去的感覺，這次的婚禮我沒讓我媽請攝像師，只是托我媽壹個同事請了個司儀來主持婚禮。站在飯店大廳的紅地毯上，司儀嘰嘰喳喳說得天花亂墜，我的註意力卻不在這邊，我突然看見，底下的來賓裏居然多出了壹個不速之客——荊濤！
　　他正坐在我媽同事的那桌上，獨自喝著悶酒，頭也不擡。
　　他怎麽來了？誰告訴他飯店地址的？
　　我微微皺皺眉，看了身邊的鄒月娥壹眼。
　　鄒姨應該也註意到了荊濤的存在，她壹笑，對我搖搖頭。
　　我想了想，也就不那麽放在心上了，來人太多了，好多也沒有請柬啥的，混進來個人也很正常，再者說了，荊濤也是有身份的人，雖然他似乎非常愛慕鄒姨，但應該不會在婚禮上給我們添堵吧？這兒全是我們的親朋，估計他也沒這個膽子啊。
　　婚禮繼續進行。
　　“下面，請男方家屬代表，顧靖的母親，崔玉梅女士說兩句。”司儀讓出了主席臺。
　　啪啪啪，掌聲雷動。
　　我媽紅光滿面地走上臺，許是底下掌聲太熱烈了，老媽有點怯場，上去後，拿著話筒長了半天嘴也沒說出壹個字來，末了，她掩嘴咳嗽壹聲，從兜口摸出壹張發言稿來，清清嗓子道：“女士們，先生們，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大家好，今天是我兒子與鄒月娥小姐禧結良緣的大喜日子，承蒙各位來賓遠道而來祝賀，在此表示最熱烈地歡迎和衷心地感謝。”
　　掌聲再響，還有善意的笑聲。
　　老媽道：“身為雙方父母，我感到十分高興，他們通過自己相知、相悉、相愛、到今天成為夫妻，從今以後，妳們要互敬、互愛、互諒、互幫，以事業為重，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勤勞雙手去創造美好的未來。不僅如此，還要孝敬父母。最後，祝妳們倆新婚愉快、早生貴子、幸福美滿。祝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謝謝。”
　　啪啪啪啪……
　　等到我和鄒姨家人也分別上臺拿著話筒發了言後，接下來，本應該是夫妻交換戒指的步驟，不過在我的強烈幹涉下，司儀卻沒有提這件事兒，而是假裝忘記了似的，先把敬酒的環節提到了前面，大家也都沒怎麽在意，壹個個笑呵呵地舉著酒杯等我們敬酒。
　　孫小磊立刻從旁邊抱起壹個托盤，上面有個小酒杯，有瓶五糧液。
　　我壹看酒就發怵，給了磊子壹個詢問的目光。
　　孫小磊手掌在托盤底下豎了個“V”的勝利姿勢，意思是酒已換成了白開水。
　　我這才松了壹口氣，鄒月娥和她的伴娘裴老板都很能喝酒，我和孫小磊就差很多了，要是真刀實槍地喝幾斤，我也別婚禮了，直接送醫院得了。
　　拿著孫小磊給我倒上的“酒”，我跟鄒姨並肩走到我媽和她媽那桌，這是桌大都是我倆長輩，是直系親屬，當然應該最先壹個敬酒了，我也不會說太多的便宜話，這些場面上的東西鄒月娥是在擅長不過了，她笑瞇瞇地把話說到了位後，就跟我壹起舉起杯和他們碰了碰，仰頭喝下。
　　長輩們大都沒什麽幽默感，我媽呀，我小舅呀，我姑姑呀，都是說了幾句勉勵和祝福的話，什麽要我好好對月娥，什麽祝我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等等等等，倒是沒為難我倆什麽。
　　到了後面幾桌，氣氛就不壹樣了。
　　有年輕人的地方總是少不了歡樂，像我同學在的那桌，以腰子為首的幾個人非得嚷嚷著要鄒姨親手剝喜糖餵他們吃，這還不算完，孫小磊的女朋友劉維維和她妹妹劉倩也是坐在這裏的，劉倩非要我倆當眾來壹個法式濕吻，不然不放我們走。我真恨不得壹屁股把她給坐死，法式？濕吻？哥們兒這臉還要不要了啊？
　　我翻翻白眼道：“我都不知道那法什麽濕什麽吻的是什麽東西，要不妳給我演示壹遍？”
　　劉倩臉壹紅，啐了壹口：“不管，反正妳必須跟妳老婆來壹個。”
　　我笑道：“那啥，要不讓妳姐跟磊子演示演示，我真不懂。”
　　孫小磊在那兒嘿嘿地笑，劉維維也鬧了個大紅臉，抓了劉倩壹把：“別鬧了，還是讓顧靖走吧。”
　　劉倩哼哼了壹聲：“便宜他了。”
　　逃過壹劫的我端著酒來到下壹桌，因為除了前幾個桌位分了主次，後面的大都沒有分，大家是隨便落座的，所以為了免人口舌，我和鄒姨是按照桌子的序號敬酒的，也就是所謂的對桌不對人，沒有按照高低貴賤親疏之分。這桌是全飯店裏最吸引人的壹桌，為啥？因為滿桌子全是那些美容院的常客，雖說也有不好看的吧，但至少壹半以上都是相貌端莊風韻猶存的貴婦人，有錢，有身份，有相貌，當然引人註目。
　　“鄒老板，嘖嘖，妳今天可真漂亮啊，我看得都有點眼花了呢。”
　　“是啊，美得流油了都。”
　　“徐姐，小趙，再誇我可臉紅了啊。”鄒月娥笑道。
　　“呵呵，新娘子，等過幾天咱們姐兒幾個壹起聚聚，妳可不許有了老公就忘了姐妹哦。”
　　“對了，我得先跟妳小老公幹壹杯。”徐姐調笑道：“上回美容院人手不夠，妳小老公還給徐姐我做過美容呢，手藝真好，咯咯咯咯，顧靖，下回徐姐去了可還找妳哦。”
　　小趙故作驚呼道：“啊，他給妳做全身美容啦？”
　　另壹個美婦瞪著眼睛道：“是推油不？”
　　徐姐嬌笑：“秘密，不告訴妳們。”
　　我心裏大汗，趕忙精神抖擻地對鄒月娥解釋道：“我可沒有，真沒有！”
　　“哈哈哈哈……”徐姐和小趙等人險些笑岔了氣，壹個個拍腿的拍腿，捂嘴地捂嘴。
　　鄒月娥也有點好笑，白了我壹眸子：“她們逗妳呢，傻帽兒。”
　　我心裏叫了聲我靠，心說這幫貴婦人也忒壞了，哥們兒身上本來就有前科，這要是再讓鄒姨誤會了，我直接跳樓算了。
　　幾分鐘後，被三番五次調戲了的我灰頭土臉地趕快離了開，奔去下壹桌。
　　這桌人很散，有老媽的五個同事，有老爸的壹個老街坊，還有個壹家三口我沒怎麽見過，忘了是誰家請來的了，而且，荊濤也在桌上。
　　鄒月娥的表情沒什麽不自然，大大方方地笑著給幾人敬酒。
　　我瞥了眼荊濤，心說今兒是我大喜日子，沒必要跟他較勁，也舉杯敬酒。
　　荊濤似乎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看了我們壹眼，晃晃悠悠地舉杯和鄒月娥壹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恭喜！”
　　鄒月娥笑了笑：“謝謝。”
　　荊濤沒和我碰杯，我自然也不會上趕著找他碰。
　　等把飯店所有的大桌全都敬好酒，我跟鄒月娥就折身往那個臨時搭的主席臺的方向走，期間，我腦袋壹側，詢問的視線投向飯店的副總經理，那剛從後面走出來的中年人對我重重壹點頭，並豎了豎大拇指，意思是事情辦好了。我用眼神跟他道了個謝，隨後對司儀使了壹個眼色。
　　司儀拿起話筒，“下面，請我們的新人交換結婚戒指。”
　　戒指是早買好的，由於我不太喜歡鉆石這玩意兒，所以戒指並沒有花心思去訂做，克拉數雖然很足，卻也算不上太顯眼，走走形式而已，畢竟現在不像以前了，結婚總要戴鉆戒，似乎成了壹條規矩。
　　交換完戒指，啪啪啪啪，祝福掌聲此起彼伏。
　　司儀舉著話筒道：“大家靜壹靜，我聽說重頭戲還在後面。”
　　伴娘裴雨柔笑呵呵地端過來壹個托盤，鄒月娥壹伸手，輕輕將上面的壹個紫檀木的小盒拿在手裏，打開蓋子，取出壹枚潤透白皙的玉，沒有雕刻，沒有修琢，只是簡簡單單的壹塊玉，橢圓形的上端穿著條紅色的短繩，似乎是掛在腰上的。
　　我楞了壹下：“羊脂玉？”
　　鄒月娥笑著拿過話筒，讓聲音回蕩在大廳：“還是我老公眼力好，沒錯，這是我跑了好多地方才收來的壹塊和田羊脂玉，送給我老公，祝他壹輩子平平安安。”說罷，親手將玉系到我腰間。
　　底下呼啦壹聲就議論開了！
　　“羊脂玉？那不是和田玉裏最名貴的名種嗎？”
　　“可不是麽，這壹塊少說也得幾十萬了。”
　　“有錢啊。”
　　鄒月娥略顯期待地看看我：“該妳了，給我的驚喜呢？”
　　大家都不說話了，眼巴巴地瞅向我，似乎都在期待我的那件回禮。
　　我微微壹笑，在從兜口摸出壹個細長條的普通長盒子，打開蓋，揭開綢布，取出了那串土吧唧唧的項鏈。
　　當看到那顆要多普通有多普通的“破珠子”時，鄒月娥笑容有點僵硬住了，嘴角跳了幾下。
　　大廳裏頓時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