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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涉於春冰 by 半緣修

2024-5-1 22:09

過了十月,宮裏人領了冬衣,秋天的花草盆景俱都收回暖窖,各處整治衣裳炭火,預備過冬。

太極殿的書房,地下燒著地爐暖炕,地坪上放著鎏金浮雕三足銅炭盆,坐榻兩邊擱著腳爐,門口厚厚的氈毯放下來,隔絕屋外的寒冷。

宣睢在教宋檀寫字,他大約對宋檀那筆字不是很滿意,親自給了寫了字帖,讓他照著描紅,描壹段時間再開始臨帖。

今日是初雪,太極殿的窗子都是用大塊雲母磨成的,光滑透亮而不露寒風。透過窗子,雪花安靜地飄落,落滿遠處的紅墻綠瓦。

宣睢圈著宋檀寫字,宋檀卻看著窗外的落雪出神。

宣睢擱下筆,捏了捏宋檀的耳朵,笑道:“妳若是做學問,怕是養活不了自己。”

宋檀回身,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討好的沖宣睢笑笑。

宣睢搖搖頭,松開他,走到壹邊去了。他今日穿著常服,沈香色雲緞直綴,孔雀穿花的過肩繡紋,腰上系著壹條雙環佩,此外沒有別的裝飾。

他走到榻上坐下,隨意整了整衣服,剝碟子裏的松子吃。這個時候,他的姿態很放松,那種深不可測的帝王模樣稍稍退後,年輕俊美的容貌卻越發顯眼了。

宋檀走過去,盤坐在他對面,把手爐抱在懷裏。

小太監端來壹盞桂花杏仁酥酪,熱氣撲了宋檀壹臉,桂花蜜如同金碎壹般散落點綴其中。

宋檀接過來,那小銀勺子慢慢舀著吃。今日的酥酪比昨天的人參燉雞好吃,宋檀很喜歡。

宣睢不滿意宋檀的體力,各色補品不要錢似的送到宋檀面前,他沒覺得多好吃,可是養出了壹把烏黑油亮的頭發。

少頃上了幾樣果品糕點,還有壹壺太禧白,酒是溫好了的,香醇凜冽的味道頃刻便蓋過了甜潤的酥酪。

宣睢倚著靠枕,壹條腿半曲著,握著酒杯的手搭在膝頭,是難得的閑適之色。

兩人對坐著賞雪,宋檀饞宣睢的酒,眼巴巴的看著。

宣睢挑眉,“妳會喝酒?”

宋檀忙點頭,他愛吃自然也會喝,可是喝酒會誤事,宋檀從來不敢多喝。

宣睢就親自給他倒了壹杯,壹盞小小的青玉杯裝不了多少酒,宋檀張口就把酒下了肚,越咂摸越覺得香醇。

宣睢看著宋檀這小酒鬼的模樣,不由得失笑,“就這樣饞?”

宋檀喝了酒,熱意在腹中散開,眼睛都亮了

宣睢手中的青玉杯在宋檀眼下轉了壹圈,卻又壞心眼的挪走。

宋檀從榻裏側慢慢挪過來,挪到宣睢跟前,兩只手扒拉宣睢,“再給我喝壹點吧。”

宣睢手指蹭了蹭宋檀的側臉,那壹小片皮膚軟的跟宋檀剛吃過的酥酪壹樣。

“好罷,再給妳喝壹點。”宣睢捏著宋檀的下巴,把酒杯餵到宋檀嘴邊。

宋檀噙著酒杯,嘴角沾上壹點濡濕,他猶不覺,眼睛瞇起來,美得不得了。

“這真是我在宮裏度過的最暖和的冬天。”宋檀道,沒有布滿凍瘡的手,沒有被積雪浸濕的腳,寒風刮不到他的臉上,也沒有那種冷的無處躲藏的感覺了。

冬天對於每個人都很難過,禦前的宋檀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其他的小太監了。

宋檀註視著宣睢,真心感謝道:“這都是因為陛下。”

宣睢倚著靠枕,看著面前宋檀明亮的壹雙眼睛,他以那樣柔軟的目光看著人,很容易讓人想起生命中溫暖的東西。

宣睢摩挲著他唇上的軟肉,微微低頭咬住那兩瓣鮮嫩的嘴唇,品嘗著壹點烈酒余味。

宋檀胳膊撐不住了,壹下子倒進宣睢懷裏。宣睢攏著他,愛不釋手。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太極殿前站了幾位大臣,為首的是田閣老,後面跟著刑部和戶部的幾位大臣,沈籍也在其中。

田閣老年紀大了,受不了這樣的寒,六安將他們安排在側殿稍候,送上炭盆和熱茶。


不多時,陛下出來了,田閣老等人便壹齊去覲見。

禦座之上,陛下著常服,儀態放松,神色舒展。他單手支頤坐在上面,手邊還放著壹壺酒。

田閣老等人向陛下行禮問安,宣睢直起身子,道:“都平身吧,賜座。”

“陛下剛飲過酒?”田閣老年紀大壹些,陛下對他也還算和善,“還是當以龍體為重。”

宣睢也沒生氣,擺擺手道:“今日新雪,朕心甚喜,特賜諸位與朕共飲。”

小太監給在座每位大臣都端了酒,宣睢又對田閣老道:“朕心裏有數,淺酌壹二,閣老不必憂心。”

田閣老拱手,眾人端起酒杯再拜,隨後壹飲而盡。

沈籍坐在最末,他不怎麽喝酒,只淺淺沾了沾唇。

幾位大臣回稟了壹些政事,皇帝當下能拿主意的立刻就定了,有爭議的,便等到朝會上再討論。

末了,幾位大臣要走之前,皇帝揉著眉心開口道:“今年上半年,湯固壹案死了很多人,朕後來又想了想,在湯固案上的刑罰多少有些重了。”

田閣老與幾人面面相覷,拿不準陛下的意思。湯固案到現在還是朝中的禁忌,等閑不能提起。

好在陛下不是給他們出難題讓他們自己琢磨的,他直接挑明了自己的態度,“年節將至,壹些過重的刑罰該改的就改吧。”

“刑部擬個單子,壹些罪責較輕的人,該寬宥的寬宥,首惡既除,余黨不再追究。在逃仍未歸案的,除了死刑犯,其余未成年的男女皆不再追究。”宣睢目光落在沈籍身上,“沈籍,朕知道妳是心懷大義的國士,妳與刑部壹同擬定這個單子,想必不會有徇私枉法之事。”

沈籍立刻行禮,“臣遵旨。”

宣睢擺手,道:“都去罷。”

眾人行禮再拜,退出太極殿。

殿外,田閣老看了看天色,“太陽也沒從西邊出來,陛下是轉了性不成?”

沈籍沒說話,沈默地跟在田閣老身後,田閣老轉身拍了拍沈籍的肩,老懷欣慰,“好啊,妳為國的心總算被陛下看見了。”

田閣老誇獎了沈籍兩句,那邊六安過來,專門著人送田閣老出宮。

刑部幾個人妳看看我我看看妳,都走到沈籍面前,“陛下吩咐的這壹樁事,還要多賴沈大人。”

跟湯固案扯上關系總不是壹件好事,該赦免什麽人不該赦免什麽人更是壹件難事,不管怎麽辦來日都免不得為人攻訐。既然陛下金口玉言點了沈籍,刑部幹脆就把這件事扔給沈籍好了。

沈籍面色平靜,沒有什麽異議。

其他人都出宮了,沈籍卻還沒走,他在太極殿外的宮道上等了許久,積雪落滿了他的肩頭,仍然沒等到宋檀。

可見他們並不是時時心有靈犀,想見的時候也不總能見面。

宋檀傍晚才睡醒,窩在榻上懶洋洋的踢了踢腳。窗外壹片銀白,看去像是灑滿了月光。宋檀壹骨碌翻起身,貼在窗子邊往外看。

箐雲箐蘭端了熱水來給他洗漱,臉上含著笑意。

宋檀看著她們,“怎麽了,是有什麽好事嗎?”

箐蘭道:“陛下今日下的口諭,宮裏所有宮人多發壹套棉衣,自十月初至次年元宵,常備姜湯凍瘡膏。宮外也有聖旨,戍邊的將士,棉衣、傷藥、米和肉都雙倍發放。如今人人都在稱贊陛下是聖明天子。”

宋檀點點頭,“能吃飽穿暖總是件好事,不過陛下有什麽多錢嗎?”

箐蘭道:“這些事誰知道,聽說從湯固家裏抄出來幾百萬兩銀子,大約都用在這裏了吧。”

箐雲笑道:“說起來,這些事也有妳的壹份功勞,若不是妳向陛下進言,陛下也不會在意宮裏的普通宮人。”

“這話可不能亂說,”宋檀忙擺手,“這是陛下的仁心,與我無幹。”

“還有壹件事,陛下要赦免壹部分湯固案的黨羽,此事交由刑部和沈籍沈大人處理。”

宋檀壹楞,“沈大人?他今日進宮了?”

箐蘭點頭,宋檀立刻要下來,走到門口,冷風壹吹,他才想起來沈籍怕是早都出宮了。

與沈籍壹起出宮的,還有陛下身邊有位中貴人的傳言。

這位中貴人姓宋名檀,是上任東廠廠公夏明義的徒弟,年輕貌美,似鄧通韓嫣之流,陛下愛甚。

湯固案是朝中禁忌,宋檀能在此事上進言,並說動陛下改變心意,足可說明此人在陛下面前的份量。

這個人的出現,讓人心浮動起來,閣臣和諸位大員仍在觀望,也有聰明的,早從賀蘭信和鄧雲的態度裏察覺到了什麽。慣常趨炎附勢的,已經準備好了禮物輾轉送進宮裏。後宮之後,人人為宋檀側目,只有淑妃覺得宋檀戲耍自己,怒不可遏。

不管是好是壞,宋檀此人,成了永懿十六年年末最要緊的壹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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