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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涉於春冰 by 半緣修

2024-5-1 22:09

傍晚時分起了風,宋檀叫人把窗子都打開,風把窗下的花吹得搖搖晃晃,滿室芬芳。

他盤坐在榻上,把自己畫好的花神牌打了孔,用絲線穿上白玉算盤珠,穿了壹圈。稍微轉壹下,花神牌和算盤珠相互碰撞,叮叮當當。

宣睢嫌吵,推過來兩碟點心,把他手裏的花神牌掛在墻上。

“妳今日陪永嘉去看那些年輕公子了?”宣睢道:“有看上眼的嗎?”

宋檀咬著荷花酥仔細回想,“張家的小公子不錯,個子高挑,特別白,威武將軍家的二少爺,舞劍很漂亮,笑起來很爽朗。還有個小公子叫什麽我不記得,長得很俊秀,丹鳳眼,白白凈凈。”

宣睢幽幽道:“我是問永嘉有沒有看上的,不是問妳。”

宋檀瞪大眼睛,“妳這是什麽話,我怎麽會看上他們呢,我都不正眼看他們的!”

“不正眼看,就知道誰家的公子是丹鳳眼。”

宋檀悻悻的,“隨便看兩眼,都差不多,也沒什麽好。”

“他們年輕啊。”宣睢挑眉。

“但是我喜歡厲害的,”宋檀討好道:“誰能比陛下更厲害。”

宣睢眉頭舒展開,哼笑兩聲放過宋檀。

宋檀放下點心喝茶,心裏想起趙妃的事,猶豫片刻,最終沒有提。

傍晚的風到夜間越來越大,半夜開始下雨,雷電交加。宋檀睡得不安穩,清晨宣睢起身的時候,他也跟著起來了。

外面雨還很大,宋檀披了件衣服坐在桌邊,撐著頭,沒精打采地守著宣睢。

他眼下有壹圈青黑,頭發也沒梳,整個人倦倦的。

宣睢摸了摸宋檀的額頭,並沒發燒,大約只是沒睡夠。去上朝前,他囑咐小年服侍宋檀繼續睡。

宋檀沒什麽睡意,洗過臉吃了飯,他披了件衣服,走到外面屋檐下看雨。

雨水嘩啦啦,把天幕壓得很低,像是天漏了個窟窿,黑沈沈地叫人害怕。

宋檀倚著柱子,不妨滑了壹下,他以為是自己沒站穩,卻忽然感受到腳下傳來壹陣陣顫動。

宮人慌亂地跑出來,喊道:“地動了。”

小年慌裏慌張抓了個鬥篷就護著宋檀往外跑,大雨頃刻把他們淋個濕透,壹直跑到空曠的人多的地方,小年找了把傘撐在宋檀頭頂。

地龍翻身足持續了壹炷香,房屋宮室倒還沒什麽損傷,只是人們很慌張,站在雨裏,不知道要做什麽。

宋檀呵斥眾人不許亂跑,不許回屋拿東西,不許趁亂生事。

漸漸地,太極殿的宮人定下心,不再沒頭蒼蠅似的亂跑,出去喊人的喊人,守門的守門,找傘的找傘。

小年和宋檀去太後宮裏,剛出太極殿就碰上了永嘉。雨大,永嘉撐著傘也幾乎渾身濕透了,她說地動開始時,宮妃們都在太後那裏,這會兒已經找地方安置了。永嘉過來叫上宋檀,壹塊往那邊去,

宋檀跟永嘉壹塊去到太後宮裏,空曠處扯起了油布,搭起了帳篷,以便宮妃們換掉淋濕的衣裳。

宋檀安排禁軍護衛巡邏,去查探各宮室情況,搜尋有無人員受傷。

他站在帳篷下,雨水落在禁衛的盔甲上,濺起壹片水花。外面是瓢潑大雨,裏面太後正帶著諸多嬪妃念經祈福。

不多時,皇帝的鑾駕到了。地動之時宣睢在上朝,文武百官都在,慌亂了壹會兒之後便冷靜下來,先護衛著皇帝轉移到安全的地方,等地動過去了,皇帝才回這邊來。

宣睢大步走進帳篷,身形倏地將宋檀籠罩。

宋檀仰頭看他,他淋了雨面色蒼白,黑珍珠般的眼睛卻有些濕潤。

宣睢沒說話,只是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動作透著心疼。

裏面的趙妃將這畫面清晰地映入嚴重,在這種境地之下,不合時宜地生出壹些對皇帝的怨懟和悲哀。

皇帝松開宋檀,走到裏面與太後說話。

太後絮絮地說,“哀家就覺得日夜不安寧,果然是出事了。”

宣睢安撫太後,道:“是河北地區地震,涉及京城,皇城裏外都還好。欽天監說了,等到晚上若無余震便可回殿安寢了。”

太後念了聲佛,心神稍定。宣睢親自坐鎮,將宮內大小事務細細安排。太後知道他前朝還有很多事,因此也不留他,催促他盡快去處理前朝事務。

宣睢走出來時看見宋檀,他還站在帳篷邊,外面的水汽都往他身上湧。

宣睢將自己身上的鬥篷解下來系在他身上,低聲道:“照顧好自己,莫要著涼。”

宋檀點點頭。

皇帝有前朝的事情要忙,後宮因為地動而起的雜事便都落在宋檀身上,有哪裏的宮殿倒塌了,有宮人被砸傷了,或是丟了什麽東西,碎了什麽物件,都是些零碎的事情。

壹直到傍晚時分,宋檀命禁衛將眾人送回各自宮室,又安排人夜間巡邏,交待宮人夜裏警醒些,切不可睡死了。

永嘉公主不知道什麽時候先走了,宋檀想了想,去西苑找她。

雨水淅淅瀝瀝,禦河邊上,永嘉站在那裏,遠望西苑,遠望西苑裏的莊妃。

“我已經遣人去西苑問過了,”宋檀道:“西苑並無房屋坍塌,也無人員傷亡。”

永嘉點點頭,“多謝。”

宋檀陪著永嘉站了壹會兒,道:“回去罷,外面冷。”

永嘉擡頭,對上宋檀的眼睛,雨幕裏,他的目光明亮而柔和。

永嘉低頭,從鬥篷裏拿出壹個長匣子,道:“我去太極殿找妳的時候,外邊亂得很,有壹個宮人從殿裏跑出來,拿著這個東西。”

宋檀接過來,匣子打開,是壹道明黃的聖旨。

“這應該就是趙妃用來拉攏妳的東西,”永嘉道:“父皇命妳殉葬的旨意。”

永嘉看著那個東西,覺得壹點久違的寒意漫上來。她永遠看不透她的父皇,就像她無法理解,為什麽到現在,還會有這樣壹道旨意。

“宋檀,”永嘉問他:“我的父皇,到底是壹個什麽樣的人呢?”

“他,”宋檀慢慢把匣子合上,聲音在雨裏有些琢磨不定,“他是陛下,這是構成他很重要的壹部分,於是他冷酷、多疑、反復無常,有著所有上位者的通病。他願意施政惠澤天下萬民,但對具體的人卻常常只有漠然。大多數人在他眼中是沒有想法、自尊和訴求的。他不是真正純孝的兒子,當然也不是合格的父親。”

永嘉看著他,“原來這些妳都知道。”

宋檀深深呼出壹口氣,目光直視永嘉,“但不妨礙他是個值得愛的人。”

“不妨礙,我愛他。”

永嘉心神壹震,目送宋檀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語。

夜色漸深,殿前空地的帳篷為以防不測還留著,但是大多數人都已經回了宮室,收拾東西安歇。

宋檀回到太極殿,外面的雨差不多停了,深夜裏月亮顯露出身形,照的滿地銀霜。

小年感嘆,“這樣反常的天氣,怪不得要出事。”

宋檀沒回殿裏,叫人搬了張玫瑰椅,坐在屋檐下。外頭月亮足夠亮,於是桌上也不點燈,宋檀撐著頭,慢慢睡了過去。


宣睢回來時,便瞧見這樣壹幅景色,地上到處都是積水,映射著明晃晃的月亮,滿地都是月亮,最明亮的那顆在宋檀身上。

“陛下回來了?”他壹走進,宋檀就醒了,要起身迎宣睢。

宣睢不叫他站起來,問道:“怎麽不回去睡?”

“我想等等妳。”宋檀道。

宣睢摸了摸宋檀微涼的面頰,道:“身上都涼了。”

宋檀把宣睢的手放進毯子裏,毯子裏熱烘烘的,都是宋檀的體溫。

宣睢笑了。

宋檀拉著宣睢,叫他在壹邊坐下,“今天地動時,太極殿有個宮人偷拿殿裏的東西,我已經見他關起來了,看妳怎樣發落。”

宣睢目光微動,“拿了什麽?”

宋檀拿出那個沈香木匣子,遞給宣睢。

宣睢沒接,道:“妳打開看看吧。”

宋檀頓了頓,把匣子打開,拿出那卷明黃的聖旨。

聖旨裏夾雜著壹張小像,是宋檀踮著腳去拽槐花。

宋檀沒想起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問道:“這是哪壹年?”

“永懿十四年。”宣睢道,在他們的故事開始之前。

宋檀看了他壹會兒,又去看聖旨,那上面只寫了寥寥幾句話。

凡宋檀之過,其所謂奸巧諂諛,皆因朕起,新君及後人不議其罪。

“我並不比妳年長多少,若是妳走在我前面,那自然我可以護妳壹生無憂。”宣睢道:“若是我早亡,留妳壹個人該如何自處呢?”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留給妳足夠的權力,”宣睢道:“我想,沈籍是重臣,他可以為妳說情,但他自己給自己設下的規矩太多了,未必真能反抗新君。方瞻雲,他以後可以接替賀蘭信做勛貴,然而方瞻雲畢竟不是從小養在妳身邊,誰知道以後怎麽樣,會不會對妳好?永嘉,她與妳倒是交好,可是女主天下何其艱難,我只怕她能從兄弟手上奪位,卻坐不安穩。”

宣睢籌劃又籌劃,猶豫又猶豫,最終只能留下這樣壹道聖旨,作為給宋檀最後的庇佑。

宋檀嘴唇動了動,道:“那都不重要。”

宋檀把那張他自己從沒見過的小像拿到兩人之間,“這才是重要的。”

宣睢無言的望著他,宋檀向他伸出手,他便將宋檀緊緊抱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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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壹章收個尾就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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