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涉於春冰 by 半緣修
2024-5-1 22:09
綠衣和魏喬的婚期如約而至,永嘉公主很看重這樁婚事,成婚當日親自到場給新娘子撐腰。
與魏喬相識的官員,有的羨慕魏喬娶到了與公主有關系的女史,有的暗笑公主府女史年紀漸長,非豆蔻小女,也有的覺得公主太過張揚,女史大約壹樣脾氣,弄不好魏喬婚後會很難過。
沈籍也在賓客之列,這些人裏,大約只有他真心實意地祝賀魏喬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魏喬到了沈籍跟前,端著酒杯松了口氣,沈籍不怎麽飲酒,因而也不會灌他酒。他順手拿起沈籍面前的茶杯漱口,道:“妳我同歲,我眼見成婚了,妳卻還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兄弟心裏擔心妳啊。”
沈籍失笑,道:“後面多的是人等著灌妳酒,擔心擔心妳自己吧。”
永嘉公主坐在廳內,懷抱著手爐壹壹打量著廳裏諸人。魏喬官不小,廳裏的人都是朝堂肱骨,相應的,年紀也大些。沈籍在裏面算年輕的。
更年輕的壹些人都被安排在外面,他們官職比較低。魏喬與勛貴子弟沒有什麽來往,因此年輕勛貴來的不多。永嘉本來想出去看看,無奈護衛堅決不許,她百無聊賴地坐了壹會兒,便去後面找綠衣了。
今日綠衣成婚的盛況,被十幾個畫師繪成了壹幅近三丈長的繪卷,從接親到拜天地再到夫妻合巹禮,隨著畫卷的打開,壹點壹點呈現在宋檀眼前。
畫中的綠衣身著鳳冠霞帔,五官明艷,燦若朝霞,與魏喬站在壹起,郎才女貌,十分登對。
宋檀撫了撫畫卷,感嘆道:“當年我第壹次見綠衣的時候,她又瘦又小,壹眨眼都已經長成大姑娘,嫁人成親了。”
宣睢不在這裏,只命人送來了畫卷,小年和落蘇自進宮後就沒見過成婚的景象,也跟著宋檀壹起看。
宋檀問她們:“妳們年歲也不小了,可有出宮成家的心?”
小年和落蘇都搖頭,且不說她們不能出宮,就是能出宮也未必就能嫁的如意郎君。
“還是在公公身邊好,”落蘇笑道:“公公和善,從來沒有罰過我們,吃穿用度大約也不比官家小姐差,我情願壹輩子跟著公公。”
小年眉頭微微皺,卻沒說話。
宋檀沒註意,只是笑道:“妳們什麽時候有想出宮的想法,便同我說,我設法為妳們周旋。”
小年和落蘇只是笑,依著宋檀的意思將畫卷妥帖收起來了。
進了十壹月,宮裏往行宮送了壹批東西,另有兩株新培育出的極為珍貴的墨梅。
太後娘娘喜歡花草,對這兩株墨梅極為喜愛,回信裏問了皇帝身體可好,還有她親手畫的壹幅九九消寒圖。
在宣睢年幼的時候,母子兩個相依為命,那時候太後並不是很得先帝寵愛,多的是自己壹人獨處的時間。她並不自怨自艾,而是想法設法排遣寂寞和無聊,每壹年的冬天,她都會畫這樣壹幅九九消寒圖,空白的梅花留給宣睢上色。
後來宣睢即位之後,太後仍保留著畫九九消寒圖的習慣,不過那時候宣睢已經很少再去給每壹朵梅花填色。
不知道那些年太後畫的每壹幅圖,都是誰來填的色。
過了幾天,宣睢告訴宋檀,他打算去行宮過冬。除了後妃和皇子,朝廷百官五品以上的都可以去,允許帶著家眷。
這是壹項大工程,可宣睢是個不講道理的皇帝,他要求十日之內布置好所有事宜,到達行宮。
除了宋檀,整個宮裏忙的團團轉,四局八司打造應用的東西,還遣人先行去行宮,修繕房屋,清理積雪,修理水道。行宮上上下下,連地皮裏嵌的壹顆石子兒都得洗過三遍。
那壹日天氣不錯,晴朗的天,冰雪都在消融。文武百官已經先行到了行宮,於正殿前等候陛下。禁衛軍威風凜凜,圍繞著行宮內外,森嚴肅穆。皇帝的車架緩緩而來,金線繡的軟簾在陽光下反射著奪目的光芒。
宣睢身著玄色冕服,從車架上下來,百官跪地行禮,山呼萬歲。
在皇帝的車架之後,另有壹架規格僅此於皇帝的輦車,四面簾子都放下來,蓋得密密實實,望不見裏面的情形。這架輦車並不停,直入皇帝下榻的明章殿。有心的人留意到了,妳看看我我看看妳,不管心裏有多少猜測,壹點也不敢宣之於口。
明章殿裏的擺設和太極殿裏壹模壹樣,好處是這樣居住很方便,壞處是壹點新意也沒有,透著無聊。
伺候的人裏,落蘇不在,只有壹個小年在收整東西。宋檀問落蘇人呢,小年回道:“落蘇在陛下跟前不留意弄碎了茶盞,這會兒留在宮裏思過呢。”
宋檀有些可惜,“好不容易來壹回行宮,也不叫她跟著過來玩玩。”
小年笑了笑,沒有說話。
行宮周圍人來人往,朝廷命官不少,各自帶著家眷命婦,小孩子壹時玩鬧起來,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明章宮倒成了行宮裏最安靜的壹個所在。
那天晌午十分,宋檀出去閑逛,路過壹棵樹的時候,樹忽然搖落起來,撲簌簌落了宋檀壹身的雪。
齊楊當即呵斥道:“大膽!”
樹那邊的宮人們全都跪下請罪,只有兩個乳母不認得宋檀,慌得不知道怎麽樣好。
宋檀抖了抖狐裘上的雪,擡頭望去,卻是壹個六七歲的小孩子,紮著雙髻,手腳並用的掛在並不粗壯的樹枝上,眼淚汪汪地看著宋檀。
宋檀問道:“怎麽回事?”
齊楊去問,沒多會兒回來,道:“安郡王家的小公子,爬上了樹下不來,乳母和丫鬟們正著急呢。”
那邊梯子已經搬來了,只是小公子緊緊抱著樹枝,死活不敢動。
正僵持著,只聽哢吧壹聲,那樹枝折斷了,小公子從樹上掉下來。宋檀離他近,慌得去接,小公子砸在宋檀身上,將兩人都砸進了雪地裏。
小公子看了看宋檀,張嘴哇哇大哭。
宋檀胳膊不知道撞到了哪裏,疼的厲害,齊楊齊柳不敢動他,壹疊聲喊著去叫太醫。
遠處呼啦啦來了壹群人,為首的是永嘉公主和賀蘭信,乳母見了賀蘭信,好像見著了主心骨,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
賀蘭信冷著臉,把還在哭喊的小公子提溜起來,上下看了看,沒看到什麽傷處。
永嘉公主卻去看宋檀,道:“妳還好吧。”
宋檀這會兒已經站了起來,只是曲著手臂,嘶嘶地抽冷氣。
賀蘭信把小公子交給乳母,道壹聲得罪,上前去摸宋檀的胳膊。
“是脫臼了,”賀蘭信道:“肘關節脫臼比肩關節復雜些,等太醫吧。”
太醫很快到了,宋檀被人送回了明章殿。
賀蘭信帶著小公子走了,永嘉公主想了想,跟去明章殿看熱鬧。
東暖閣裏十分暖和,厚厚的簾子隔絕屋外的寒冷,宋檀脫下厚厚的襖子,只著中衣等候太醫的治療。
永嘉公主坐在對面,看宋檀的傷勢。
“那不是安群王家的小公子嗎,怎麽是賀蘭信將他帶走了。”
“小公子的母親是賀蘭信的姐姐,那小子是賀蘭信的外甥。”永嘉公主道:“賀蘭信對妳好像壹直有意見,妳覺得能不能是他故意把妳砸成這樣的。”
宋檀看了永嘉壹眼,“公主要這麽說,看起來是公主對賀蘭大人有意見。”
永嘉公主嗤嗤地笑了。
兩人正說著賀蘭信,外面來了個錦衣衛,送來幾瓶藥膏,說是賀蘭大人吩咐的。
關節復位之後紅腫的厲害,小年把藥膏給宋檀塗上了。藥膏有苦澀的香味,塗上後十分清涼,壹點也不覺得腫脹了。
還是他們習武之人手裏的東西好用。宋檀把藥膏看了看,也沒個名字,先收回抽屜裏了。
宣睢得知消息後很快回來了,永嘉見他回來,便起身告辭,宣睢擺擺手,教她走了。
宣睢先看了宋檀的傷處,又細細問了太醫,眉頭微微皺著,不曉得在想什麽。
宋檀見他有些嚴肅的模樣,便道:“壹點意外罷了,按說冬天穿那麽厚,就是摔了也不會怎麽著。是有點運氣不好,磕什麽東西上了。”
宣睢不與他討論這些,只道:“叫妳出來玩,妳先弄了壹身傷,可見還是宮裏安全些。”
“這也不耽誤玩,”宋檀笑道:“太醫說了,半個月保管好了。”
宣睢面色平靜下來,挪了枕頭叫宋檀躺下休息。
“青天白日的哪睡得著。”宋檀這樣說,仍然躺下了。
窗外有雪化的聲音,屋子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點起了安息香,宋檀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等他睡醒,他身邊伺候的人已經每個人賞了十板子,因不能耽擱伺候宋檀,所以每天輪換著打。花園裏灑掃的所有宮人全都進了慎刑司受罰,壹塊石頭的出現是偶然嗎,大約宣睢覺得這很值當問壹問。
安郡王家裏起先送了幾樣賠禮,後來聽聞行宮的風聲,才慌起來,央了賀蘭信問宋檀的情況,又去太後跟前,想親自見壹見宋檀,向他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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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塊石頭的出現真的就是偶然,是皇帝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