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二章 戰後

根據趙然提出的“坦坦蕩蕩，開誠布公”這壹原則，各大期刊都全文刊發了由聯席會議親自審定的戰報通稿，將戰事的起因、過程、結果盡量以客觀的文字描述出來。
除了戰報通稿外，各家期刊還配發了“獨家報道”，這些報道就帶有比較的強烈渲染色彩了，比如《君山筆記》以對海寇惡跡的揭發為主，將東中所、蛤蜊港劫掠事件中海寇們的殘暴予以披露，對海戰中海寇們不惜以自己人為誘餌引稽查艦隊進入伏擊圈的狡詐予以抨擊。
《皇城內外》竭力塑造黎大隱的英勇形象，重點截取黎大隱在被圍之後放棄突圍的希望，自願留下來斷後的事跡做了詳盡報道。
《龍虎山》通過幸存者的口吻，報道了壹個個在海戰奮不畏死的英雄形象。
《靈寶新說》則將著墨點放在周克禮和淩從雲身上，講述了他們在戰事之後搭救了多少位戰友。
這些報道壹出，立刻引起巨大震動，整個大明都在議論著發生在遙遠大海深處的這場海戰。
沮喪者有之、憤怒者有之、失望者有之、要求嚴懲海寇者更有之。館閣中、十方叢林裏、朝堂上下、市井接頭，全都在討論著這次戰敗。
在趙然的要求下，聯席會議成員們四處現身，解釋著方方面面的疑問。
趙然出現在修行球大賽中，於比賽之前主持了壹次集體默哀，其後又在文昌觀舉辦了壹次盛大的陣亡者拔度齋醮；陸西星率領船長修士訓練班的學員們在江上舉辦了壹次水上實戰演練；九姑娘在廷議中代表道門發表了壹次煽動性極強的演說；衛朝宗、湯耀祖乃至陸元元也都出席在公眾面前，做著大量解釋和鼓動工作。
五月底，趙然從雞鳴觀賬目上撥付了第壹筆陣亡者撫恤，對已經發現屍體，或是確認死亡的修士和水手、軍士宗門、家庭發放撫恤銀，共計撥付三萬余兩；向重傷致殘和失去作戰能力的參戰者本人支付奉養銀，共計撥付四萬余兩。
撥付完這筆銀子，趙然向蓉娘兩手壹攤：“現在沒錢了。”
蓉娘道：“妳之前不是說從上三宮抄沒了壹百二十萬嗎？這才兩年時間，就花完了？妳從四季錢莊借貸的五十萬還沒還呢！”
趙然解釋：“還剩四十萬，但這筆錢不能亂動了，這是維系聯席會議持續下去的基礎。”
蓉娘道：“兩年花八十萬，這同樣很誇張好吧？”
趙然無奈道：“海戰啊，太花錢了。稽查艦隊這壹次敗仗，就打掉了我將近二十萬兩，接下來還要打，還不知道要扔多少銀子進去填窟窿。”
蓉娘問：“那怎麽辦？要不以雞鳴觀的名義再從四季錢莊借貸壹些？或者幹脆把寶鈔司那六十萬現銀提出來？”
趙然道：“那筆銀子不能動，真要提出來，小額銀票的信用就破產了，會變成另壹種寶鈔。我的想法是……”
還沒說完，蘇川藥疾步出現在景陽樓前：“老師，茅山來人了。”
趙然問：“是誰？”
蘇川藥道：“司馬致富。”
趙然皺眉：“他來幹什麽？不見！”
蘇川藥提醒：“他拿著司馬天師的名帖來的，要見老師。”
趙然想了片刻，道：“帶他去我書房。”
蓉娘道：“怎麽不想見？其實司馬師兄人不壞，就是為人傲氣了壹些。”
趙然回答：“跟他本人沒關系。這次去廬山接受質詢，別的真師都好說，只有司馬天師陰陽怪氣，又要追責是誰任命的黎大隱，又說希望聯席會議和海寇的接觸靈活壹些。”
蓉娘皺眉：“靈活壹些是什麽意思？”
趙然無奈道：“話裏話外都在勸我們，要懂得息事寧人。還說道門的精力都在西方佛國，讓我們不要在東海激起大亂子。”
蓉娘氣道：“我父親很早之前就說，司馬天師缺乏長遠眼光，專心修行可為茅山壹代高士，上了廬山則為壹介俗道，果然如此。”
趙然點頭：“此言深得我心，回頭還要找機會和老泰山把酒歡談。”
在書房中，趙然見到了司馬致富，這個茅山元符萬寧宮的三代弟子以前也和趙然打過不止壹次交道，但真正有意義的對話還從來沒有過。
在趙然眼中，司馬致富有著所有“修二代”、“修三代”所具備的壹切缺點，卻至今沒有發現他應該兼備的優點。
見面之後，司馬致富對於這次海戰的慘敗發表了壹通高屋建瓴的演講，然後將話鋒壹轉，奉勸趙然盡快和島主聯盟對話。
“他們的要求中，其實有三點是可以談的，致然為何拒之門外？”
“願聞其詳。”
“其壹，給東海修士授箓，這壹點是我道門最容易做到的，為何不能談呢？”
“其二呢？”
“其二，將海貿集中於少數幾個港口，我認為也未嘗不可，如此壹來，不是更便於約束麽？其三，關於在東海建閣壹事，這是好事啊，不費壹兵壹卒，東海偌大之地，盡歸道門所有！豈不比將民脂民膏和修煉資源消耗在征戰中強上百倍？致然難道不知，國雖大，好戰必亡的道理？”
趙然問：“這是妳的建議還是雲清天師的建議？”
“我和我家祖父都是這麽認為的。”
“那好，我可以鄭重回答雲清天師，其壹，無論給誰授箓，受箓者都應當是對道門心懷敬慕之士，否則與資敵無異。其二，允許哪些地方開展海貿，是我道門、我大明的主要權力，絕不是可以拿出來談判的籌碼。其三，是否在東海建閣，哪些人可主持東海館閣，這是真師堂才能決定的事情，絕非聯席會議可以討論，更不是別人架起法弩重炮就可以說了算的。記住了麽？如果記住了，請妳回去轉告雲清天師，不打垮海寇，這些條款就永遠放在桌子裏，讓它們吃灰！”
司馬致富不高興了：“何必如此執著？妳說打垮海寇，拿什麽打？船都沒有了，怎麽打？難道讓煉虛修士為妳的輕率和意氣用事親自出手？那要殺多少人？哪壹位煉虛又敢親自出頭？難道就不怕無法消除因果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