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雪山道場

　　八部天龍劍陣，他已經擁有了乾達婆和阿修羅兩眾，可以同時禦使兩把劍。
　　這劍陣厲害之處在於它不挑兵器，八部眾自身就是劍意，有劍他們可以禦劍，若是沒有劍他們可以以樹枝為劍，如果什麽都沒有，他們就會並指為劍。
　　其實說他們不挑兵器也不對，他們對神兵利器反而比較抗拒，聽雷神劍威風八面，可不管乾達婆還是阿修羅都不會選這柄劍。
　　這就比較尷尬了。
　　造化爐中還有青色烈焰可以煉化八部眾，王七麟再接再厲讓人幫忙搜尋與八部眾相關的物品和消息。
　　與此同時他也開始收拾起來。
　　武翰林已經從帝都返回並郡，他直接入主了上原府，然後點名道姓要王七麟去坐鎮上原府的聽天監。
　　十壹月底，眼看要出發了，壹直被關在牢房裏的倀鬼哭著喊著要見王七麟。
　　王七麟進入牢房後拍了拍額頭說道：“妳不找本官，本官都要忘記妳的存在了，嗯，既然想起來了那就處理掉妳，說吧，妳這具屍首想要被埋在哪裏？”
　　倀鬼大驚，叫道：“大人饒命、求大人網開壹面饒在下壹條賤命！在下找您來是有要事匯報！”
　　“說！”
　　“是是是，”倀鬼點頭如搗蒜，“在下聽說大人要尋找與八部天龍相關的物品，在下恰好知道這樣壹件物品！”
　　“還記得在下所說的孫禪師在本地苦修時的道場嗎？孫禪師每到深夜便會講《道經》、講《佛經》，在下曾經前去虔誠聽過經，當然午夜前去聽經的都是妖魔鬼怪。”
　　“每當孫禪師講經，天色都是漆黑壹片，孫禪師從不點燈燭照明，他以壹個地行夜叉來照明！”
　　倀鬼努力的回憶著說道：“那個地行夜叉生的很怪，它頭發是綠色火焰，能像蠟燭壹樣燃燒，這樣當它坐定的時候，洞府裏就會冒出綠光，我們正是靠此光芒來看清經書上的文字。”
　　王七麟詫異道：“以夜叉照亮？這麽厲害？”
　　倀鬼欽佩地說道：“不錯，而且還是地行夜叉，小人曾經聽孫禪師講解，說多數夜叉乃是守護佛寺山門的金剛天王，對人族友善，唯獨這地行夜叉是另類，它喜歡散殃害人，所以被孫禪師抓了做成燈燭。”
　　提到燈燭，王七麟突然想到了當時從爛陀寺金佛密室中得到的那支蠟燭，徐大放入須彌芥子中後便給忘記這回事了。
　　看到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倀鬼還以為他在思考自己言語的真實性，於是急忙舉手發誓。
　　王七麟看向謝蛤蟆和徐大，謝蛤蟆說道：“孫禪師若在此地留有道場，裏面必然有好東西。”
　　壹聽有好東西徐大動心了，道：“七爺，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
　　但他又狐疑的看向倀鬼道：“問題是那地行夜叉如今還留在道場裏頭嗎？”
　　倀鬼往後縮了縮身軀苦笑道：“這個，小人真不知道，當時地行夜叉被孫禪師點化為了燈燭，說它壹生狡猾惡毒，迫害蒼生，就讓它余生化作燈燭來照亮夜色，給萬物生靈行個方便。”
　　聽到這裏徐大也想到了他們在金佛密室中得到的蠟燭，於是他轉過身去壹陣搗鼓，從懷裏摸出蠟燭說道：“那啥，大爺前兩天偶然間得到了這麽壹支蠟燭，然後就放在懷裏，道爺妳看……”
　　“妳想讓道爺看，還不與道爺說實話？”謝蛤蟆沒好氣地說道，“這蠟燭不就是被妳藏在龍形佩裏頭了嗎？還說什麽放在懷裏，掩耳盜鈴！”
　　涉及到須彌芥子，徐大的忍讓度極高，他訕笑著後退，將空間交給謝蛤蟆。
　　謝蛤蟆拿到蠟燭後轉著看了看，問道：“說實話，這東西哪裏來的？”
　　壹邊問他壹邊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又掏出火折子甩了壹下，點燃了蠟燭。
　　蠟燭燃燒，金光亮起。
　　被鎮壓在牢房裏頭的倀鬼本來在踮著腳尖湊熱鬧，金色光芒出現，它猛的捂著眼睛倒在地上尖叫道：“啊啊啊！小人的眼睛、小人看不見了，啊啊，好疼啊！好難受啊！”
　　謝蛤蟆吹滅了燭火，再次問道：“這蠟燭哪裏來的？別說什麽在街頭上撿到的買到的，給老道實話——”
　　“嘿，是妳們從爛陀寺的密室裏得到的對不對？”謝蛤蟆猛的反應過來。
　　徐大愕然道：“這妳都知道？”
　　謝蛤蟆給他壹個白眼：“聽過火髻蟲沒有？估計妳們倆沒說過，《正法念處經》妳們聽說過吧？”
　　王七麟幹笑道：“實不相瞞，道長，我沒怎麽念過書。”
　　徐大激動地說道：“可是大爺念過許多書！”
　　“那妳知道《正法念處經》嗎？”謝蛤蟆問道。
　　徐大訕笑道：“道爺您說您的，甭管我們這倆沒文化的人。”
　　謝蛤蟆回憶了壹下，說道：“《正法念處經》乃是小乘佛教的佛經，全經涵蓋地獄、餓鬼、畜生、諸天等界，重點講解三界六道的因果及出家人之修行，其中有壹段話是這麽說的……”
　　“復次比丘，知業果報。觀諸畜生，以何業故。受化生身，即以聞慧。知此眾生，於前世時，為求絲絹，養蠶殺繭，或蒸或煮，以水漬之，生無量蟲，名火髻蟲。”
　　他指向蠟燭說道：“這蠟燭便是用佛家奇蟲火髻蟲的腹中油脂所制成，它有什麽用呢？還是得從《正法念處經》中尋找答案……”
　　“有諸外道，受邪齋法。取此細蟲，置於火中供養諸天，以求福德！”
　　王七麟看向徐大，徐大當機立斷地說道：“大爺聽懂了。”
　　“說說？”
　　“詳細來說那費勁了，簡單來說就是這火髻蟲是前世有人為了獲取絲絹，然後折磨蠶蟲後墮入地獄所化，如果有邪道入侵，將這蟲放入火裏點燃來供養諸天，就能得到福德！”
　　王七麟點頭道：“對，我也聽懂了，就是說這蟲子點燃後能驅鬼辟邪！”
　　謝蛤蟆將火髻蟲燭交給徐大，道：“把這個收起來吧，若是下次妳們還要走陰，點燃這蠟燭就會安全許多，這是四大奇燭之壹。”
　　徐大珍惜的收起蠟燭藏於懷裏，問道：“四大奇燭？都有什麽？”
　　謝蛤蟆道：“最常見也最有名氣的便是鮫人燭，捕捉鮫人以珍珠餵養，等他長胖後以秘術殺害，放掉血液、抽出骨頭，用燈芯取而代之。”
　　“此後點燃燈芯，鮫人體內的油脂能燒千百年，專門被用來給帝王將相們守陵。”
　　王七麟道：“這手段太殘暴了吧？陵墓裏頭又沒有活人，還需要燈火做什麽？炸墳啊？”
　　謝蛤蟆說道：“鮫人燭厲害之處在於鮫人魂魄被封存在皮囊之中，日夜烘烤受到煎熬，輕輕松松就能化作厲鬼，乃是守陵的重兵猛將。”
　　火髻蟲燭熄滅，倀鬼的情況總算好過壹些。
　　它壹看謝蛤蟆擺開架勢要講課頓時著急了，叫道：“官老爺、道長爺爺，這地方不是授課解惑之地，小的求求妳們，能不能放小的壹條生路？小的願意將孫禪師的道場指引給妳們！”
　　王七麟說道：“好，妳若是能帶我們找到孫禪師的道場，我們就放妳壹命！”
　　倀鬼大喜，激動的跪地猛磕頭：“多謝王大人，多謝官老爺！”
　　孫禪師的道場隔著平陽府城還有壹段距離，它在壹座山巒中，出城之後北上二百裏才能抵達。
　　他們出門的時候開始下雪了，雪花飄飄蕩蕩的落下，陰雲厚重，想必又是壹場大雪。
　　謝蛤蟆看著天空掐手指算了算，輕聲嘆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四個人壹只貓壹條狗，快馬加鞭趕往北部山巒。
　　八喵的表現很古怪。
　　它只要壹有空子就去雪地裏打滾，粘的滿身白雪然後耍威風。
　　王七麟以為它太熱，於是找了個包袱包了許多雪把它給塞了進去。
　　結果八喵炸毛了。
　　後來他仔細想了想大概才有了個猜測：可能八喵要和九六組CP，白色CP。
　　冒著飛舞的雪花，駿馬駛入山中。
　　峰巒疊嶂，山脈起伏。
　　但山裏山外都有人家，於是王七麟問道：“這麽多人靠這座山過活，孫禪師在山裏的道場壹直沒被人發現？”
　　倀鬼陪笑說道：“尋常人可發現不了他的道場，您馬上就知道了，這道場乃是孫禪師以大神通所開辟出來的玄奇之地，要找到道場需要壹些機緣的。”
　　大雪落下，山川上白雪皚皚，這是壹片潔白的世界。
　　他們壹行人牽著馬上山，先得尋找山裏人歇腳的小屋來避雪。
　　根據倀鬼所說，進入孫禪師的道場需要等到白天結束、夜幕降臨的那壹個瞬間：當白天與夜晚交接的時候，在山上焚香燒紙同時誦讀佛道兩家典籍，道場便會出現。
　　他們沿著山路走了壹陣，很快看到山腰上出現壹座小廟。
　　王七麟向徐大和謝蛤蟆笑道：“還記不記得咱們當初去壹望鄉時候的事了？當時咱們也要找壹個歇腳地，結果就碰到了那座孝獅的道場，結果如今咱們又來了壹座山上，又要碰到壹個道場。”
　　徐大說道：“大爺肯定記得，那道場叫孝義廟，對吧？”
　　經歷壹番小心翼翼的行走，他們走到了山腰上。
　　然後壹起發呆。
　　小廟很眼熟。
　　廟上牌匾所鐫刻的字更眼熟：
　　孝義廟！
　　王七麟看著熟悉的廟門和牌匾，艱難地說道：“不會吧？這麽巧？咱們在這裏又偶遇了孝獅尊者？”
　　徐大囁嚅道：“這裏會不會就是那孝獅的老家？”
　　謝蛤蟆搖頭道：“當然不會，孝獅尊者已經是鄉野神靈，若是它在平陽府內，那平陽府定然有它的傳說。”
　　“再者這種鄉野神靈乃是凝聚信徒的信念所成、靠信徒的香火修煉，孝獅傳聞來自三國錦馬超，它的誕生地並非在中原大地，徐爺妳是讀書人，妳不會不知道錦馬超在中原的名聲吧？”
　　徐大說道：“強而無義。”
　　謝蛤蟆撫須笑道：“不錯，正是如此。”
　　“據老道士推斷，這孝義廟應當起於我九洲西北邊疆之地甚至是西域。魏蜀吳時期，那些地方曾經叫做西涼，是錦馬超的故鄉，民間關於他的傳聞很多，而且都是正面傳聞，最終歷經多年的口口相傳，才有了孝義廟和孝獅。”
　　倀鬼茫然的聽著他們的話，茫然的看著孝義廟，臉上逐漸露出不安的神情。
　　八喵已經先行壹步。
　　不走流程，直接磕頭。
　　王七麟進廟之前拜了拜，謝蛤蟆也稽首唱了個肥喏：“福生無量天尊，三清門下拜會尊者。”
　　倀鬼猶豫道：“三位大人，這廟宇有些怪，咱們要不然還是換個地方吧？”
　　徐大說道：“怪個屁，這是大爺的老朋友，乃是壹方神靈叫做孝獅，妳有沒有聽說過它？”
　　“沒有。”倀鬼斷然搖頭。
　　徐大來勁了：“那妳還不趕緊滾進來聽大爺給妳細細說來？”
　　他又犯了說書癮。
　　廟裏之前應該來過人了，角落裏堆著壹些幹柴，王七麟收拾出來點燃取暖。
　　走了這麽久的山路，他們靴子都濕了，徐大很不客氣，坐下後便脫掉靴子開始烤火，壹邊烤靴子壹邊取暖。
　　正在磕頭的八喵差點壹個踉蹌。
　　王七麟抽出劍來逼著他把靴子給穿上了。
　　徐大很委屈：“七爺妳看看這個天多冷？妳看看大爺這靴子多濕？這樣穿下去腳上會長凍瘡的。”
　　王七麟無奈，道：“妳先忍忍，等到傍晚我們先出去，到時候妳再留下烤靴子。”
　　然後他和謝蛤蟆脫掉靴子烤了起來。
　　烤著火的時候他閑聊道：“道爺，這廟好像比咱們上次見到的時候破舊壹些，妳看墻上怎麽有裂縫？”
　　徐大也註意到了這點，指著地上道：“有的地板石都碎掉了，我剛才去搬幹柴，看見墻上還有好些爪印。”
　　謝蛤蟆皺眉道：“這不應該，這裏與其說是孝獅尊者的道場，不如說是孝獅尊者的身軀，尊者是信念成道，身軀應當用的是成道時候的那座廟，也就是咱們所在的孝義廟。”
　　他又給兩人說了壹些相關傳聞，時間很快過去。
　　今天下大雪，滿天陰雲，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太陽落山什麽時候夜幕降臨，所以得趕早不趕晚，要在天黑之前就焚香燒紙，以免錯過良機。
　　他們正好四個人，謝蛤蟆念《道德真經》、王七麟念《楞嚴經》，倀鬼焚香燒紙並禱告，而徐大在裏面烤靴子。
　　八喵也在裏面。
　　它憋著氣在裏面磕頭，憋不住了跑出來換壹口氣再回去繼續磕頭。
　　修行之心堅如磐石！
　　謝蛤蟆對此贊不絕口，他認為八喵以後壹定會修道有成。
　　王七麟終究不是和尚，《楞嚴經》他只會壹段，隨即想到《金剛薩埵降魔咒》和《金剛薩埵心咒》也是佛家經法，於是便改成念佛咒並掐大手印，這樣可以順便練功。
　　他忍不住給自己的機智和勤奮點贊。
　　九字真言施展開來，王七麟忽然心裏出現幾個問題，問倀鬼說道：“這地方真有孫禪師的道場？妳不會糊弄我吧？”
　　倀鬼叫道：“小人要是糊弄大人，就讓老天爺降壹個雷劈死我！”
　　壹邊說著它壹邊偷偷瞄夜空，沒發現有電閃雷鳴出現才在心裏松了口氣。
　　王七麟亮出聽雷冷笑道：“我若是知道妳糊弄我，用不著老天爺降雷，我用手裏這個雷就能劈死妳。”
　　倀鬼連連擺手說道：“大人放心，小人當然不敢糊弄您等。您等的修為小人壹清二楚，壹只手就能將小人給捏死，小人怎敢糊弄您？”
　　王七麟冷冷的瞪了它壹眼，繼續念起佛咒。
　　他先前才意識到壹件事，這倀鬼好像壹直在鼓動自己來找孫禪師的道場！
　　得知佛道大宗師在平陽府內留下了壹座道場後他很心動不假，可是仔細想來，真正敦促他們來到這山裏的源動力其實是倀鬼！
　　但這事他們之前竟然沒有察覺到。
　　有鬼。
　　倀鬼很會察言觀色，它主動解釋道：“大人，小人真的沒騙您，小人能騙您等什麽？騙妳們去見壹位大妖魔，然後讓妖魔殺了妳們來救小人？”
　　“可是平陽府哪有大妖魔？這點您比小人還清楚，平陽府內往前數壹百年都沒有能打得過您三位和兩只靈獸的大妖魔。”
　　“即使真有這樣的大妖魔，那它必然也不能輕松利索的滅掉您等吧？與您等必然要壹番血戰遭受創傷，到時候小的作為慫恿者，它能饒過小的嗎？”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王七麟點了點頭說道：“妳最好別對我動歪心眼，否則我打爛妳的頭！”
　　倀鬼苦悶地說道：“小人知道，小人真的不敢！”
　　陰沈的暮色中雪花飄零，北風緩緩吹動，地上燒成灰燼的紙片殘骸也緩緩飄蕩。
　　天黑地白，之間有壹攤香燭燃起的火焰在跳動。
　　色澤赤紅。
　　煙灰起初隨風向南飄，但逐漸的改了方向，轉成向西方飄去。
　　煙灰不斷飄不斷落地，天上雪花連綿落下，像是給大地蓋上壹層白而厚實的棉褥子。
　　卻掩不住落下的煙灰。
　　煙灰在夜幕中不知道飄出多遠，最終在山壁處現出壹座約莫有尋常百姓家房門大小的洞口。
　　黑漆漆，冷森森，像是這座山張開了嘴巴。
　　道場出現了。
　　王七麟看到後大感吃驚，倀鬼沒有誇張，這道場當真玄奇。
　　他回頭喊了壹嗓子，徐大迅速穿上靴子拎起八喵跑出來，八喵努力掙紮，跳到地上在雪地裏使勁打滾。
　　很嫌棄的樣子。
　　它覺得自己不純潔了。
　　四人壹貓壹狗走進山洞，山洞裏頭烏黑，但遠處的盡頭是壹片金光。
　　如同佛光。
　　謝蛤蟆稽首再拜，面色凝重：“無上太乙度厄天尊！”
　　他們壹起走進山洞通道，走了壹陣距離金光還是壹樣的遠。
　　王七麟正要發問，走在他跟前的九六猛的沖前面咆哮起來：“六六六！六六六！”
　　八喵人立而起用尾巴撐地拉開拳架。
　　金光忽然熄滅。
　　王七麟暗道不妙正要出手，這時候金光又亮了起來。
　　接著金光恍恍惚惚，徐大突兀的反應過來：“狗日的，有什麽東西過來了！是那東西在行走之間身軀起起伏伏會不斷擋住燭光！”
　　壹陣窸窸窣窣的偷笑聲在他們身邊響起。
　　倀鬼笑了：“大人們，小人壹番苦心，終於將妳們騙進來了！”


第四卷 春風得意踏上原